這處莊園應該距離古劫比羅伐窣堵國的中心地帶已經不遠,當然,古印度,三村為國,所以所謂“國”,和中原概念并不相同。
來洗劫此處莊園的泥婆羅奴隸來自幾十里外的伽羅,應該就是迦毗羅衛城舊址,古劫比羅伐窣堵國的國都。
后世來說,這里應該已經是尼泊爾和印度邊境,伽羅則屬于尼泊爾領土,泥婆羅奴隸比例已經相當高。
伽羅“國”現今的領主自稱為摩訶那摩,也就是原本迦毗羅衛法王的意思。
百余名泥婆羅奴隸,被青娥衛一輪火槍打的暈頭轉向,隨之鐵甲貫身的竇神寶沖殺過去,人擋殺人佛擋斬佛,這些光身子奴隸立時無頭蒼蠅般四下奔逃。
龜縮在了自己土堡中的莊園主趁機領著奴仆們殺出來。
不過,顯然他們也不懂該怎么廝殺,和村莊斗毆一樣,奴仆們拿著棍棒掃帚等等,倒是活捉了幾個泥婆羅鬼奴。
泥婆羅土地土著向來兇悍,便是在劫比羅伐窣堵地的這些龜奴,也兇悍異常,本地莊園主和農民活捉他們時費了好大力氣,還被砍傷了幾個人,若不是竇神寶來的快,怕立時一哄而散了。
而竇神寶一聲怒吼,幾十名鬼兵便跪地求饒。
審問這些鬼奴,陸寧大體知道,那自稱的摩訶那摩很有些野心,好像一直和泥婆羅地的利查威人暗通曲款,現今波羅王國覆滅,摩訶那摩便想在這波羅王國的北域獨立。
這百余名鬼奴,便是來逼迫本地莊園主鳩摩羅比羅臣服的。
聽著段語嫣翻譯鬼奴的供訴,紅線女不由偷笑。
陸寧瞪了她一眼。
確實,聽起來,摩訶那摩糾集千余名鬼兵就想獨立顯得很兒戲,但實際上,這本來就是一種常態,畢竟,就算現今這里屬于南域省,屬于大齊統治,但遠離恒河兩岸的這種莊園多了大齊不可能每個莊園都派兵駐扎如果各處稍大的莊園都學摩訶那摩這般,稅賦并不說不向大齊繳納但卻野心勃勃逼迫周邊村落、莊園臣服成為實際上的獨立王國,齊兵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四處平叛更莫說,現今靖南軍真正要面對的是來自西方的強敵。
“通判官還請通判官為我這個大齊國的忠實奴仆做主啊!”鳩摩羅比羅嘰里咕嚕說著。
陸寧現今也大致能聽明白他們說什么。
鳩摩羅比羅在求肯劉大方,因為眾人就是露出劉大方的身份,為大齊南域行省通判,來此審查糧賦事項雖然任誰都看得出那一襲綠軍裝的俊秀青年是眾人之首但對方只是在旁旁觀,鳩摩羅比羅也不好上前回話。
劉大方偷偷瞥著陸寧,見陸寧微微頷首,對鳩摩羅比羅道:“你們的糾紛,我自會處理你這就派人去送信,就說我在此叫那摩訶那摩來此拜見。”
鳩摩羅比羅連聲說是,心里卻打鼓此去九死一生,只怕派去的奴仆不是去伽羅而是中途逃亡了。
土丘高坡鳩摩羅比羅親自領著奴仆們搭建起了一片草棚按劉通判的說話,這里暫時就是他作為糧賦專員辦公之地,不僅僅伽羅的摩訶那摩,附近幾百里的莊園主、神廟長老等等,都要鳩摩羅比羅送信,要他們前來拜見,來之前統計好自己治下多少糧田,這一季產出多少,務必如實報來,若查出虛報瞞報,必然重重懲處。
劉大方更向鳩摩羅比羅透了個底,南域行省天賦,六取其一,但各州最快如數繳納田賦的地主們,將會獎勵返還兩成的糧賦,獎勵部分,以大齊布匹、瓷器、茶葉等等作價返還。
整個印度次大陸,穩定時期中央王國向各地領主征稅,都是六取其一,但這往往發生在王朝黃金時期,實際上,絕大多數時期,各領主都承擔重稅,如波羅王國處于急劇衰落期,向地方領主甚至征收收成的三分之一作為農稅。
聽劉大方的話,鳩摩羅比羅心中又喜又憂,通判官就落足在此,他還想瞞報收成風險實在太大,但想來是可以拿到獎賞的部分,實際繳納田賦為收成的百分之十三多一點。
只是,不知道獎賞的部分,那些大齊商品如何抵價,說是按照市價,如此的話,倒還不錯。
土坡下,叮叮當當,紅線女雙劍如電,向面前稻草人進擊,但在旁側的陸寧長劍輕輕揮灑,紅線女的每一擊,都被陸寧點開。
左右無聊,陸寧見紅線女練劍,突然來了興趣,要試試紅線女的劍術,但不管安撫也好,命令也罷,紅線女就是不敢答應對圣天子出劍,甚至跪在那里,不但落淚,看樣子陸寧再逼的話,都能自刎了。
陸寧無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弄了個稻草人作為紅線女的目標,如此又沉著臉訓斥紅線女一番,紅線女沒辦法,只能答應。
開始紅線女不敢用力,但雙劍被陸寧點飛數次,才漸漸知道,外間傳聞并不虛假,圣天子真是神人一般,這才抖擻精神,在圣天子面前盡情展現。
但數十次上百次攻擊后,紅線女已經香汗淋漓,更知道大皇帝只當游戲,若不然,每一次稍微用力,都能令自己武器脫手了。
雖然疲累不堪,但圣天子難得有喜歡的游戲,紅線女只能勉力支撐,持續不斷的攻擊稻草人。
陸寧這時一笑,退后兩步,說:“你休息一會兒。”對旁側圍觀的大小珠兒及其她幾名青娥衛招招手,“你們一起來。”
大小珠兒等青娥,立時大喜,能陪圣天子游戲,是幾生修來的福氣?
畢竟圣天子一向不茍言笑,更不近女色,不管她們這些女衛也好,段通譯、吉祥兒等異域絕色也罷,圣天子都碰也不碰一下,口舌之欲,酒肉之類,圣天子也根本不喜,實在不知道圣天子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樂趣,現今難得圣天子竟然有了玩樂的興趣,她們能作為游玩之伴,又如何不喜悅無限。
便在這時,陸寧收了長劍,看向遠方,喃喃道:“出什么事了?”
眾女都一驚,人人都知道,圣天子耳目聰敏,真是千里眼順風耳一般,歷朝歷代天子是不是真的“天子”不知道,但本朝天子,絕對是神袛在人世的化身。
她們,也都順著圣天子視線的方向看去。
好一會兒后,才見一騎絕塵而來,其速度甚極,顯然十數里外,圣天子就聽到了響動。
陸寧微微蹙眉,他并沒有要云鹿城再派軍馬來,就是想,用女兵十名,威懾本地土民,畢竟,自己可以暗中援手,但在這個將女子不視作人的地域,齊人十女,就將鬼兵們壓得死死的,這種震懾,才能令土民們刻骨銘心。
難道是靖南軍開始西征了?
陸寧琢磨之間,快馬已經駛來,遠遠的令兵跳下馬,快步奔過來,到了陸寧近前單膝跪倒,這是荊嗣身邊的親衛,是以認識文總院,他雙手奉上一封火漆密信。
看火漆字樣,是從京城來的。
陸寧一怔,隨之有了些數,這段日子,自己也琢磨這事兒呢。
撕開信封,里面是永寧親筆,但是一堆數字,陸寧都不用去對照宮中特殊的《奉天字典》,那也是宮中密信的通用密碼本。
看著信,陸寧立時一陣狂喜。
信里卻是說,春季之時,皇賢妃折賽花和安妃小周后,都誕下了皇脈,賢妃生下了一對兒雙胞胎男嬰,小周后誕下一名男嬰,且都母子平安。
卻不想,一直苦于沒有子嗣,現今卻一口氣,有了三個兒子。
此時,按自己身體條件,三個兒子是不是會百年太子百年皇子之類的煩惱早就隨風而去,陸寧心中只有喜悅。
“給我準備紙筆。”陸寧轉身便向宿營地走去,自是要寫一封密碼信,勉勵后宮諸妃,說不得還要大赦,此外,小周后那小丫頭,也當晉為皇淑妃。
皇貴妃、皇德妃、皇賢妃、皇淑妃。
本來額定的四名皇妃,皇淑妃一直空缺,陸寧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偏心,一直便有意將皇淑妃授予小周后那小丫頭,也確實,皇后和幾名皇妃,都是自己最喜歡之人,不是糟糠就是自己真正寄托了感情,小周后那小丫頭,本就該有一席之地。
現今,卻是可以名正言順為其正名了。
不過說起來,一直覺得她小丫頭小丫頭,實際上,她現今,可也二十四五歲了,賢妃折賽花,更是和自己年紀相仿,有三十四五,在當今之世,算是高齡產婦,她練武的果然身底子好,誕下雙胞胎也母子平安。
永寧也可以從賢妃處,過繼一名養在中宮了。
不過三人誰最終是皇儲,被冊立為太子,要看他們自己的了。
有競爭,其實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是根獨苗,可就不太好。
陸寧胡思亂想著,只是傻笑,走向宿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