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黑海親王大婚之夜,是以,今夜的棚戶區本就燈火通明人們徹夜不眠,原本入夜就只能靠月光根本沒幾戶能燃得起油燈的棚戶區也大紅燈籠高高掛。
親王府更送來烤肉、烈酒和各種小吃,人們本就一直吃喝熱鬧到后半夜,卻不想城中發生變故,天主教徒社區人群全部被沒收財產趕來了棚戶區。
他們被驅趕到棚戶區之東搭起了一片簡陋布帳篷,家中十來口人,也要擠一個帳篷,哭喊哀求聲不斷,棚戶區的居民便更睡不著了,都遠遠圍著看熱鬧,現今天色將明,看熱鬧人群才紛紛回來,又就著殘羹冷炙繼續喝酒興奮的談論發生的變故。
城內也出來許多看熱鬧的人,進了棚戶區買醉遠遠觀望局勢。
這些看熱鬧的就什么群體什么心態都有了,很忐忑觀望后續的猶太人,刺探情形的熱那亞人,僅僅是來看熱鬧的齊人等等。
棚戶區原本被這些人視為畏途,來棚戶區的市民除了來雇工的,便是尋暗娼的,城內青樓妓院價高,棚戶區的暗娼價格很低而且其中不乏美女,只是條件實在臟亂而已。
現今來看熱鬧的也有上百人,棚戶區的地頭蛇也不是好相與,在棚戶區東臨土丘上鋪了數十個麻布,每一處破破爛爛的麻布,就是收費的“桌臺”,隨便弄點炒豆,以及可能今天剛喝剩的酒摻水,便收費幾十文到幾百文不等,越是土丘之頂,能看到齊人巡警正安置天主信徒的,價格越貴。
陸寧現今就領著雨沫和雪煙占了最好的位置之一,當然,收費三百文的破爛麻布片上,雪煙已經鋪了干凈的墊布,不過布料就很普通了,和周圍幾處看熱鬧的鋪的墊布差不多,綠油油的宛如氈布。
畢竟帶了雨沫和雪煙出來,陸寧自然是以黑海銀行主管的身份來的。
不過,周圍人也沒人識得他,畢竟便是熱那亞人,其和陸寧打過交道的首領朱利亞諾這種,也是派下人來查探情形。
雪煙還帶了小馬扎,陸寧端坐,她倆紅彤彤侍女衣褲跪坐雪白羅襪上,紅彤彤小繡花鞋放在墊布旁的麻布上,很是雅致漂亮。
陸寧的“桌位”租的是佩切涅格人,現今齊名叫王大龍的。
棚戶區的佩切涅格人不多,也就百余人,但最是好勇斗狠,也是不可輕易招惹的族群,這王大龍,就是這幫佩切涅格人的首領。
棚戶區,采取了放羊式管理,大齊并沒有任命保長之類,免得這些保長成為這難民營貧困區的官封地頭蛇,那必然無法無天了。
基本上,官方認同棚戶區形成的族群自治,但每日巡警都會進來巡邏,如果有族群自然而然形成的首領欺男霸女作奸犯科之類被人告發,查證無誤的,第二天腦袋就會掛在旗桿上示眾,是以,這些族群的首領,倒不敢真如土皇帝一般為所欲為。
陸寧帶了雨沫、雪煙兩個佩切涅格侍女隨身服侍,是以便選了佩切涅格地頭蛇王大龍霸占的觀景點。
其實寶禧求見,也是聽聞變故,想來城外看一看保加利亞僑民情形。
陸寧見都沒見她,更令努嘉哈傳話,三個女兵儀仗連隊,初來西康,為安全起見,暫時任何人都不得隨意出宮。
而現在,遠遠看著火把巡警中,土丘下正漸漸安靜下來進入布帳的人群,陸寧若有所思。
面前氈布上,擺著各色點心,是雨沫拎來了食盒。
至于王大龍原來擺的一小碟蠶豆和清寡酒水,自是碰也不會碰,莫說酒水,便是這蠶豆小吃,也分明是今日王府發下的喜慶膳食中的。
王大龍領著妻子兩人在旁伺候,但明顯和其他那些棚戶地頭蛇不同,好不容易有城區富人來棚戶區,地頭蛇們看來都想狠狠給這些富人放放血,許多都在推銷他們族群的姑娘,也就是暗娼了。
王大龍夫妻卻話語不多,就在旁側伺候著,倒更像保鏢。
陸寧心里卻輕輕嘆息,天道教比之侵略性更強乃至干涉日常生活的一神教,本身就有短板,對教眾的吸引力主要來自大齊的強盛,信奉天道后,會被視為齊人自己人獲得特殊身份。
如這棚戶區,全體改信天道,但實際上,和默罕默德教派、基督教派的改信還是有很大不同。
尤其是,改信天道后帶不來什么特殊待遇,他們的宗教熱情也就大大降低。
說到底,如果宗教不極端發展到全身心洗腦乃至干涉教徒日常生活方方面面,那么凝聚力自然就是個問題了。
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大齊在西方世界聲音還不夠響亮罷了。
比如馬扎爾人,年前自己也曾派出使者,希望他們信奉天道,但馬扎爾人還是按照歷史軌跡,幾個月前的消息,其首領伊什特萬開始在領地推行天主教,由此,被羅馬教皇加冕為匈牙利國王。
也是歷史上,匈牙利王國正式進入歐洲體系的開端。
雖然說,現今歐洲體系還遠未真正成型,北歐還是蠻子的天下,許多族群還能爭取傳入東方文化,但顯而易見的是,黑海行省的力量,不足以撬動大局令歐洲體系強行轉彎將其割裂為不同的文明發展方向。
當然,這些東西,也不必強求,總不能為了歐洲人福祉,大齊軍馬勞師動眾萬里遠征。
蒙古人野蠻落后,只能靠馬刀來掠奪財富,大齊卻不必了,整個歐洲變成大齊的商品傾銷地也不錯,強行占領土地,最終還是會分裂,白白幫其發展。
琢磨著,陸寧突然看向王大龍,問道:“你認識雪煙?對吧?”
明顯看得出,彪悍無比的王大龍,總偷偷打量雪煙,彪悍氣息更是全無,低人一等的樣子。
開始還以為王大龍被雪煙美貌吸引,畢竟六名佩切涅格侍女,都是族中精心挑選的最美的少女,且佩切涅格人,本身便是東西交匯的混血族群,雖然更貼近西方相貌,但肌膚白皙深眸高鼻中,隱隱又有東方美女的婉約之美,加之草原麗人的風姿,各個美艷不可方物。
但見王大龍眼神舉動,漸漸發現,他可不是因為雪煙的美色,更像是仆人見到主人骨子里的那種自卑。
果然,聽陸寧問,王大龍賠笑道:“是,我本是雪煙小姐家的馬夫。”他聽得這位舊主小姐齊名雪煙,也就用雪煙稱呼。
雪煙卻是露出愕然神情,顯然不記得有王大龍這號人物。
陸寧微微頷首,也嘆息,果然,大戶人家出美女的概率,比貧苦人家高出太多太多,但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當然,雪煙這種草原牧民的小貴族,實際和中原貴族的尊貴,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但看王大龍神情也知道,他自然知道,自己能霸占雪煙這種草原有名的絕色為侍女,顯然不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