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集英殿。
中秋月更明,八月桂花香。
中秋節是宋朝的四大節日之一,舉國上下無不重視。
趙氏一族今日云集毗鄰御花園的集英殿,男人飲酒,下棋,女人玩葉子牌,熱鬧非凡。
除了趙氏一族,唯一的外人是歸德軍節度使高懷德一家,他同時也是駙馬都尉,趙德昭的姑父。
趙光義如今有一妻一妾,妻子是小符后的妹妹符氏,其父符彥卿乃五代十國時期最著名的不倒翁,權傾一方。
符氏三姐妹,大姐嫁李崇訓,后又嫁柴榮,是為大符后。
二姐也就是小符后,在后周被送取代之后,身為柴宗訓的后母,負責養育柴宗訓,如今在房州(后世的房縣)。
而她嫁給了趙光義,如今被封汝南郡夫人。
不過她跟二姐小符后一樣,一無所出,在趙光義當皇帝之前就死了,后世也被追封為皇后。
三姐妹同為皇后,這在華夏歷史上都不多見。
妾侍李氏是李英之女,此女倒是個好生養的,不到一歲的趙德崇(趙元佐)被奶娘抱在懷里,她的肚子又大了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她肚子里的應該是趙德明(趙元佑),也是趙光義最喜歡的兒子。
他死了之后,趙光義還專門寫了一首《思亡子詩》紀念他。
至于宋真宗,現在連液體都還不是,一直要到三年后,才會出生。
趙廷美娶妻是杯酒釋兵權典故里面張令鐸的女兒張氏,他雖然比趙光義小了八歲,兒子卻已經兩個了。
三歲的長子趙德恭跟六姐兩個人玩的很親近,六姐還把不輕易給人的九連環送了他一套。
趙德昭原本還想靠九連環賺點外快,但是現在趙匡胤看重鑌鐵刀,這種玩意直接讓造作所大量生產。
很顯然,即便有些利潤,也到不了趙德昭的口袋里。
不過,這本來也不是趙德昭在乎的事情,只是因為東宮錢財不多,才偶有的念頭。
工業發展,一開始的資金需求比較大。但這并不是最主要的,在這個時代,行政命令才更有效。
所以最終又繞了回來,還是需要權力。
而這件事又急不來。
有趙匡胤坐鎮,所有人都顯得其樂融融。
趙德昭與高懷德的兩個兒子高處恭,高處亮關系一般,主要是他們年紀大了一些,長期鎮守在外。
高懷德如今是歸德軍節度使,而歸德軍的駐地就是以前趙匡胤的封地宋城,也就是在后世的商丘。
高家兩兄弟是趙德昭的表哥,卻沒有血緣關系。
因為趙德昭的姑姑原本嫁的是米福德,米福德死了,也沒有留下孩子。
再嫁喪妻的高懷德之后,兩個人也沒有孩子。
這個姑姑性格強勢,不過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對這些侄兒侄女都非常愛護。
但她的性格導致了高家兩兄弟都有些怕她,對趙德昭也是恭敬有余,親近不足。
下午在演武場較量,高處恭這個猛將,一直讓著趙德昭,讓他也失去了較量的樂趣。
一陣孩子的哭鬧聲傳來,只見趙德芳嘴里一直大喊:“我是大將軍,我要保護六姐。”
三歲的趙德恭有點被他嚇住,九連環也不要了,轉身哭著去找媽媽。
六姐原本還準備張嘴哭,也有點被嚇住了,飛快向趙德昭跑來尋求安全感。
六歲的趙德芳有些懵了,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很顯然,這是趙德恭欺負了六姐,然后趙德芳幫六姐出頭,卻把兩個孩子都嚇住了。
趙廷美正在跟高處恭顯擺他的鑌鐵橫刀,這把刀當然是他從趙德昭這里搶過去的。
趙德昭就打造了兩把,一把獻給了趙匡胤,另一把自己留著。
可是誰讓趙廷美是叔叔,他假裝問趙德昭看刀,刀一到手轉身就跑。
趙德昭無可奈何,只能認了。不過他隨后讓人搬來了一萬錢,算是彌補了趙德昭的損失。
這一萬錢,現在也是鑌鐵刀的價值萬錢的典故由來。
實際上這把刀他也就只能當個擺設,真正殺敵的時候,很難發揮真正作用。
因為握在手里的刀,與鍛煉時候的幾十斤的石鎖,完全不是一回事。
石鎖可以調動手臂和身體的力量,而刀法固然要借用身體的力量,最主要的還是腕力。
普通的刀一兩斤重,最多三四斤重,普通人就已經覺得沉了。
在戰場上,只需要砍,刺這兩個基本動作,所以刀越重越好。
但想要把刀玩出花來,需要五十斤的腕力,才能把六斤重的刀舞動起來。
就像一個人有一百斤的臂力,給他一個一百斤的鐵棒,他抱起來就艱難,更別說用來傷敵了。
十分之一左右的重量,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二十,才是一把趁手兵器的標準。
這把鑌鐵刀趙德昭之所以不要回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算趁手。
第一次親手打造兵器,有些沒有掌握好刀的重心,這把刀雖然鋒利與韌性兼顧,對他來說只能算中品。
他準備有時間再重新給自己打造一把,不僅要把重量精確到兩,更要把刀的重心定在距離刀尖三分之一處。
只有這樣的重心,不僅刺起來更趁手,砍起來也更省力。
看到自己的兒子哭了起來,趙廷美大喝道:“四哥兒,不得欺負恭哥兒。”
那趙德芳原本就有點懵,有點委屈,聽了趙廷美的大喝,立馬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下,輪到趙廷美尷尬了,快步跑了過去。“一點小事兒,值當哭嗎?你不是要當大將軍嗎?大將軍可是流血不流淚。”
趙德芳聽到鼓勵,嚎啕大哭被控制住了,卻還壓抑不住地抽泣,用手背擦眼淚道:“我不哭,我要當大將軍。”
“好小子,真乖。”
趙德昭在旁邊哄著六姐,看著這個有些跳脫的四叔。曾經的單純,最后終歸會變成與能力不匹配的野心。
一個金匱之盟,兄終弟及,害的可不僅僅只有趙匡胤一系,他那一系更慘。
如果可能,這一世讓他有個好結果。
救了他,也就救了因他而瘋的趙光義的長子趙德崇(趙元佐)。
幾個孩子鬧了一會兒,就又玩到一起去了。
一幫女人現在對九連環都癡迷的很,坐了一圈,一人手里拿了九連環在全神貫注地玩。
趙德昭來到大殿里,趙匡胤和趙光義,高懷德正在一張比例失真的地圖前面小聲議論著潘美攻占郴州之后的被動局面。
963年,宋朝占領了南平,奪取了長江以北,將疆域延伸到了洞庭湖。
去年開始,潘美帶領一直禁軍百戰百勝,將南唐和南漢軍隊打的潰不成兵。
他一路向南,接連奪下了南下重鎮,如今一直打到了南嶺以北。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并沒有占據絕對優勢兵力的他,因為戰線太長,實在打不動了。
從洞庭湖到郴州,打下的城市必須要派人管理,派兵駐扎,從去年到今年,朝廷征召了大量的識字人前往南方管理。
不要說會四書五經,只要識字,就能委以重任。
即便如此,宋朝的官員依舊不敷使用。
打下的地盤消化不了,而只是打穿了湖南的一條線,周邊還有南唐,南漢環伺四周,情況不容樂觀。
特別是山區的南蠻,給大軍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如今大軍在撤軍,穩固勝利果實之間搖擺不定,需要趙匡胤做出決定。
“溪峒蠻獠等民族從唐朝開始,時常侵犯內地,成為百姓的一大禍患。南漢劉鋹幾次派兵侵犯桂陽、江華等地,與那些南蠻形成了合縱,如今兵力不足,應以穩妥為主。”
這是趙光義的話,聽意思是想要撤兵。
不過高懷德堅決反對說道:“溪峒蠻獠這些蠻族只是憑仗地利,打了就跑,才占據優勢。他們人少,實則無關緊要,若有再犯,可命仲詢(潘美)先剿滅他們老巢,哪怕死人,也不能撤兵。”
見趙德昭走了進來,趙匡胤扭頭問道:“二哥兒,以你之見這兵是該進該退?”
對這段歷史趙德昭很熟悉,知道潘美進攻到郴州只用了一年,可是后來消化這個區域,卻用了五年。
一直到970年,宋朝才將湖南這片區域穩定下來,隨后一路向西南進攻廣西,又折返回廣東。
只用了一年,就攻破了南漢的都城,覆滅了南漢。
趙德昭看了看地圖,說道:“退兵是決計不可行之事,今日一退,來日想要南下,又要真刀真槍拼殺許久。
但如今防御使如今兵力不足,也難以再進。故此,可命他以潭州為基地,安撫民生,待潭州穩定,再行南下。”
宋朝平定湖南叛將汪端后,人心不安,到處都有反叛。于是潘美從行營都監被任命潭州(今湖南長沙)防御使。
趙德昭這樣一說,趙光義問道:“要是南漢與南唐合兵,潘仲詢如何應對?”
趙德昭嘿嘿笑道:“南唐將士軟弱無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至于南漢,劉鋹聽信妖醫,要求所有將士自宮。現在能打仗的將領都變成了閹人,難道我們還會怕一群閹人嗎?”
趙光義瞠目結舌。“這是流言,如何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