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璨少年老成,在勛貴二代中,雖然年紀不大,卻一直屬于中心點之一。
雖然現在臉上還有一些稚氣,可是趙德昭很清楚他的能力。
遼宋之戰,以及宋與西北之戰,一直都是勝少負多,但是曹璨一直在最艱難的戰場搏殺,卻勝多負少。
從戰績上來看,他比不上他那還沒有出生的四弟曹瑋。其父親曹彬臨死都曾說:璨不如瑋。
被譽為曹武穆的曹瑋一生不敗,威名赫赫,但是將領不能只看攻城掠陣的能力。
曹璨一生為將主要是在防御,在邊境防御十多年,未曾退讓一分,后在禁軍幾十年,將禁軍打理的井井有條,從未誤事。
從這方面來說,曹璨的才華或許不足,能力卻是足夠。
一個能在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將領,在一段時期來說,已經是驚才絕艷之輩了。
更主要的是,趙德昭現在能用的,只有他。
曹瑋雖然更好,但是這個小家伙還有八年才出生呢!
望著眼前這張還有些稚氣的臉,趙德昭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這一代,自一出生,就享受父祖帶來的余蔭,錦衣玉食。父輩在外征戰四方,我們卻只能在開封府當個二世祖。
即便從軍,也撇不開父祖的光環,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說,這是曹彬的兒子,這是潘美的兒子。立下潑天的功勞,他人也會認為這是父祖的功勞,我們只是恰逢其便。”
曹璨倏然動容,嚴肅了起來,將還沾了一絲油漬的手指在褲腿上擦干凈。“是啊,就是這樣。我在軍中,哪怕從小兵做起,也是備受關注,生怕我磕了碰了,不好跟我爹爹交差。
既然是當兵,哪有一點傷不受,哪有當個大少爺的?我熟讀兵書,他人看不到,我苦練騎射,他人看不到,就只會說,我是曹……的兒子。二哥有何計較?”
旁觀的裴格安偷偷一笑,知道自己的老公又開始忽悠人起來了。他現在抓住二世祖們想要突破父祖限制的心態,蠱惑這些跟他差不多身份的二世祖們一起去另起一攤。
這種事不難操作,主要是需要一個能壓住陣腳的人,而老公的皇子身份恰好能用。
當然,這也是因為老公有個皇子的身份,才會有這方面的想法。
將這些二世祖們都集中在一起,建立新軍,這支新軍就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制約。
誰想卡這支新軍,就是跟大宋的一大半將領為敵,跟皇帝為敵。
沒有制約,這支新軍就任由老公打造。
在這個時代,只要手里有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才不怕任何威脅。
趙德昭不用換位思考,就能知道如今開封府這幫二世祖的心態,他們天天在一起打架,打獵,就是精力無處發泄。
這個時代沒有小說,沒有電腦,沒有手機,年輕人的精力無處發泄。
可是因為他們的父親都手握大權,他們必須要留在開封府,雖然不是當人質,但是非緊急時候,也不會讓他們離開京城。
現在,趙德昭給他們一個離開開封府的機會,但是也不一定所有人都會跟他一起去當兵。
在這樣的時候,就必須要用一點小手段。
就像那日前往秦國公府一樣,一幫年輕人喝點酒后,就覺爹罵娘,所有人都不會甘于人后。
而明年去襄陽,這樣簡單的手段就不可行,必須要激發他們心中真正的理想與抱負。
這個時代的人很單純,這種單純不是指心態,而是指人生的選擇。
接受外界的信息很少,每個人都有一種渾渾噩噩過日子的限制。
一個農夫,一輩子都在一個小村子里生活,離家不超過五十里是常事。
一個村子,有幾個出過遠門,當過兵的,就是見多識廣的人。
可是這些人接受的信息,還不如后世的一個小孩子。
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人生的選擇有很多,他們就只有一條路走。
哪怕像曹璨這樣的勛貴子弟,能選擇的人生道路也很少。
這是社會的限制……
但是趙德昭想要拉攏他們,就必須要讓他們看到希望,看到光明,讓他們覺得這條路更精彩。
當然,趙德昭可以用行政命令,比如讓趙匡胤直接下旨,讓他們都跟自己一起去襄陽。
可是一個自愿的,一個被迫的,主動性就不一樣。
趙德昭想要雙管齊下,將他們牢牢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大姐,將那本《步兵操典》拿過來給韜光看看……”
裴格安笑著應了一聲,從書架上拿過來了一本薄冊子。
她遞給了曹璨,曹璨有些驚訝地望向了趙德昭。“她識字?”
裴格安哼了一聲,把冊子丟進了他懷里。“小子,別瞧不起人。”
只是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說出這樣的話,沒有一點威懾力,只會讓人覺得萌。
曹璨也沒有生氣,拿起了這本小冊子看了起來。
冊子一打開,他臉上原本的輕松逐漸嚴肅了起來,抬頭看了看趙德昭,見他跟裴大姐兩個人在低聲說話,就又住了嘴。
然后,他就很快就進入忘我的狀態……
這本步兵操典與后世的士兵手冊相差不遠,經過在明朝一代,刪除了很多后世的高科技知識,政工知識,增加了冷兵器的訓練知識。
全書分成了四篇,分別是國家民族國防知識,日常訓練知識,軍事生活知識,福利待遇與受傷后就業。
除了最后一篇現在現在有些語焉不詳,只是稍微點出了一些概念,前面三篇都非常詳細。
比如國防知識里面,就詳細闡述了從三皇五帝時期華夏的擴張與融合,分析了每個時代的戰爭緣由,以及如今宋朝面臨的主要問題。
而日常訓練只是里面,詳細介紹了軍禮,軍陣,列隊,體能訓練,不同崗位訓練的細節。
而軍事生活知識篇幅最長,足有上萬字。
以問答的方式,詳細介紹了在不同地形,不同環境里面,需要注意的問題。
比如在沙漠里如何扎營,軍隊過河需要注意什么,受傷后如何簡單治療,如何修補衣裳,盔甲,在夏天行軍,冬天行軍,如何保護自己等等……
可以說,如果按照這個冊子練兵,能夠打造出一支這個時代的鐵軍。
而且,這還不是完善的,趙德昭沒有那么多時間,只是寫出了一個大綱。
以后訓練的時候,還會根據這個大綱骨架,來豐滿血肉。
話語權,當然是掌握在趙德昭的手中。
“二哥,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該過去吃飯了。”
聽到佟亮的聲音,曹璨立即抬頭說道:“我不餓,二哥,請容我留在這里繼續觀讀。”
趙德昭摟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帶到前面去看吧,只要不帶走,你們這些人可以隨便看。”
你們,當然指的是這幫勛貴子弟,這也是趙德昭預備的新軍骨架。
讓他們看看這本書,也能讓他們對自己更加信服。
由于里面還有些一些屬于敏感內容,暫時也不宜傳播。
聽到趙德昭這樣說,曹璨也知道他的身份留在中院不合適,遂即將操典拿在手上,跟趙德昭一起來到了前院。
前院的伙房內,一幫年輕人正熱火朝天地鬧著。你踢我一腳,我給你一拳,你罵我娘,我不可言訴你奶奶,反正就是沒有正形。
大廚房的兩口大鍋里,一鍋燉熊肉,一鍋燉野雞,至于圖紙肉,全部送給了禁軍和各家勛貴的親軍們。
熊肉比牛肉還要粗,還要肥,不會做的話,肉很酸,不好吃。
只有腿上的肉最好吃,最勁道,特別是熊掌。
不過熊掌是吃不到了,因為剛把熊運回來,四個熊掌就被送進了皇宮里。
有了好東西怎么能忘記了皇帝?即便是皇帝,熊掌也不是見天都有的吃啊!
進了伙房,趙德昭還沒有說話,曹璨就與往常大不一樣地叫道:“都住嘴!”
所有人一驚,原本的笑鬧聲一下子就停住了。曹璨興奮地說道:“二哥今日寫了一本奇書,乃將領必看。方才我一觀之下,驚為天人。
我們這些人整日嬉鬧不休,雖然拳腳功夫沒有荒廢,這兵法列陣,卻也未曾操練。今日不要喝酒,待吃飽喝足,讓二哥與我等好好傳授一番。”
潘惟德與曹璨關系最為親近,走了過來好奇問道:“什么兵法沒有看過,竟然能被你稱為奇書?”
所有人都知道曹璨穩重,話不多,卻從不說假話。要是石保興這樣說,絕對都不相信,但是曹璨這樣說,卻勾起了他們的興致。
趙德昭這個時候說道:“此書非兵法,只是步兵操典,讓將領懂得如何練兵,如何行軍布陣,減少非戰斗傷亡。若諸位兄弟有興,今晚我就與兄弟們講講,酒嘛,也不要說不喝,一人三碗,不多飲即可。”
眾人又笑著應和起來,而這本書,在吃飯的時候,也一一傳遍。
石保吉和韓崇訓幾個年紀小的,就沒有這個資格,一個個急的猴子一樣亂蹦。
得到了趙德昭的授意,佟亮立即讓人安排了偏殿準備授課,飯后,讓各家親軍回府告知,今晚都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