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結束,我靠在他的身上,兩個人一起擠在這狹小的沙發里。他把剛切好的水果塞到我懷里,我吃了一口哈密瓜,嘴巴里他的味道都被清甜的哈密瓜替代了去。
他另一只手將我的頭發順到后面,溫熱的指尖擦過我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脖子上的某一處瘡痍。
我條件反射一頓,后又被他扣進了懷里。
他輕輕吻著我的頭發,說話的聲音也如同這個吻一般輕柔。
“我每天都想著能這樣抱著你,現在你就在我的懷里,我們離得這么近,但我卻感覺在做夢一樣。唐兒,你真的在嗎?”
我轉過頭,卻只看到了他腥紅的雙眼里寫滿了無助。
我不想看到他這么無助,這樣只會讓我也很無助。
可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怎么辦,才能減輕他身上的無助。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我在意,還有能讓我為他的背上而感到失落的人,毫無疑問,只剩下眼前的他。
我好像……必須要做點什么了。
就在這個念頭出來的那一瞬間,我飛快傾過身吻住了他。
他細細的回應著我,吻得很輕柔,也很仔細。哈密瓜的甜汁蔓延在我們兩個人的口腔里,感覺呼出來的氣都是甜甜的味道。
他的鼻梁很高,接吻的時候鼻尖不時會撞到我的。這種輕柔的碰撞讓我覺得全身上下都松松軟軟的,盤在他腿旁邊的腳趾不自覺的動了動。一時沒注意碰到了他的哪里,陸柏青突然發出一記悶響,抱著我的手開始鎖緊了。
然后兩個人的呼吸都亂了。
幾乎是箭在弦上的那一瞬間,他清醒了過來,從我身上迅速起來。整個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呆呆的坐在地毯上。
我一怔。
“陸、陸柏青……”
“對不起。”
再抬起頭時,他眼底只剩下了滿眼腥紅的倉皇。
而我因為那份失措遭受了重重一擊。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嚇到你吧?”
腥紅的雙瞳了寫滿了狼狽和難堪。
似乎是怕我看到他眼底的東西,他顯得有些躊躇,閃躲了幾下后飛快起身又回了衛生間。只是幾秒鐘的時間,水聲再次傳來。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回想著剛才的一切。還沒從這份無措中走出,陸柏青掛著濕冷的水汽,從衛生間出來了,狀態似乎緩和了許多。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然后,我就這么被他趕回了臥室。
我看著他把我抱回臥室以后呆坐在沙發上的高大身子,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好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似的,我又跑了回去飛快把他撲倒在沙發上瘋狂的吻住了他。
他接的非常及時,但在我又將繼續下一步動作時把我推開了。
我怔怔的望著他,冰涼的頭發上還掛著水珠,很明顯,他洗的是涼水澡。
“陸柏青,你嫌棄我?”
他孟然一愣,手足無措的看著我,“你、你胡思亂想什么?”
我不依不饒把他的臉擺正,逼迫他與我對視,“你是不是嫌棄我?”
如果不是嫌棄,為什么到嘴邊的肉都會推掉。
如果不是嫌棄,他現在為什么會是這種眼神。
這種,分明被逼良為娼的眼神。
哦,或許,對于他來說不是肉吧。
待看清了他心底的所有內容后,我自嘲一笑,識相的從他身上起來。
“我明白了,對不起。”
不該強求他接受一個尚“不完整”的我,一個,會為了別人露出那種窘態的我,一個,這么輕浮的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急忙追上來抱住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要你,但是不想……”
“不想我心里裝著別人?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就對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推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不是,我沒有不相信,只是、只是……”他追上來繼續把我抱住,在我身后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
“只是……”
“算了,等你的一句話比登天還難。”
我別過他,走進臥室,在快要關門的時候被他迅速擠了進來。
“我們、我們……我們沒有那個……”
我一怔,抬頭只看到一個頭發濕漉漉但是滿臉通紅的陸柏青,繼而,破泣為笑。
第二天一大早,我拖著撕裂般的身軀趕往機場,與小八道別時更是一陣悲慟。
陸柏青幫我把行李全都托運完畢后,到麥當勞買了一份豆漿,仔細吹掉里面的熱氣。不知是因為豆漿太燙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一路上他臉上的紅潤一直沒能消散。
這讓我想起了昨天那個不堪描述的夜晚。
他看到床上那一灘血跡之后,秒變腥紅的雙瞳,最后他抱著我“你是我的,注定只是我的。”
絲——
一陣寒風吹來,我趕緊裹緊了大衣,把他遞過來的豆漿喝了個精光。
陸柏青也很悲慟,不過這個死沒良心的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小八,更不可能是因為我!
“我真的不可以跟著去嗎?”
他垂眸盯著我把豆漿喝完,188的大高個兒,嘟著嘴巴像個巨嬰似的。
“不、可、以!”
我現在再也不會被他這個裝可憐的樣子蒙騙了,再!也!不!會!
堅定的否決完之后,看他委屈的不成樣子,我又有些看不過去,于是只好安撫的上前抱了抱他。
“安啦,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還能用手機已經是開了天恩了。”
“你不可以跟別的男人講話,下了戲趕緊自己房間,不可以進別人的房間討論劇本,尤其是kev,雖然他是男主角,但是你不可以跟他一起吃飯,一起坐車。”
“喂,人家今年都40了好吧。”
“不行,你有前科,40歲對你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兒”
“陸、柏、青!”我跳起來就揪住他的耳朵“你干脆把我鎖在家里得了!”
他像是被突然點醒了似的,“這主意不錯!”
“我——”我揮起手來正要打他,被他接住拳頭握在手里“chris會去嗎?”
“他大概6月份會來。”
“那太好了,我讓他看著你,我有眼線,別以為你能逃得過。”
“你什么時候把他收買的?”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他洋洋灑灑,在我看來就是小人得志。正要開口反駁,他抓著我的手,表情突然變得很深沉。
“我了解過,美國的劇組里排華很嚴重,我真的很擔心你。”
他說的這個問題引起了我的重視,但無論怎么樣,開弓都沒有回頭箭,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咯。
“你別忘了李明亮是什么人,就算惦記著同胞情誼,他也不會放著我不管的,放心吧。”
他默了默,垂著眉,沒有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
“那我等你回來。”
“知道了,你乖乖吃飯,明天帶小八去打疫苗。”
“好,你明天落地給我打電話,每天至少三個電話。”
“喂,你還讓那個不讓我活了”
“必須!”
“好啦知道啦,記得告訴小八媽媽愛他。”
“只愛他嗎?”
“好吧也愛你也愛你——”
剩下的話被他鎖緊了喉嚨里。
原本以為會痛哭流涕的道別儀式沒有出現,我們的對話中,平淡卻又實用的滲入對方的生活里。
一直以來,他都是那個正直又老實的陸柏青啊。而他樸實的世界觀里,包容了一些我想要的穩定。
長大以后,我們的自愈能力都變得很強。
面對這無縫銜接的計劃與變故,我們沒有再過多的沉浸在自我的調控中,反而加快適應了這種磁場。
我如此,陸柏青亦如此。
我們依舊在嘈雜的機場里擁抱,分別。
但我們都知道,這一次的離別都在給彼此空間成為更好的自己。
同時我們都幸運,這一次定下的歸期包含了雙方對未來的期許。
當浪蕩的旅人也敢在功成名就之初與恰識之人立下盟約共同進退,你有什么理由退避三舍。
沒有下次,只有明天。
這仿佛被框定好的規則,會讓人不快。
可不巧的是,我們都愿意遵守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