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第一次和陸柏青異地,上一次進組呆了一年多也熬過來了,但總感覺這一次總有哪兒不太一樣。
感覺……他更粘人了。
一天至少6個電話,這都還是少的。
老板今天系了條騷紫色的領帶要匯報,前臺今天沒澆水要匯報,就連唐人街那火鍋店老板娘懷了三胎也要告訴我。
我尋思著,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這么八卦呢?
“行行行,不跟你說了,要下樓吃早餐了,次郎都起來去上學了。”
“你那邊不是才7點嗎,次郎這么早?”
“我們中國的中學生都這么過來的,這是你德意志少年體會不到的痛苦和樂趣。”
“那……好吧,小八又撓沙發了我去看看。”
“拜拜”
我愉快的掛了電話,一樓的電視轉接著電影頻道的咨詢報道。
“第96屆美國奧斯卡金像獎已經落下帷幕,由華裔著名導演李明亮所執導的電影《西貢女子》在本屆奧斯卡取得了最佳剪輯、最佳女主角以及最佳外語片的優異成績——”
“這是李明亮導演相隔三十年后又一次在奧斯卡金像獎上奪得殊榮。”
“此外,中國內地女演員唐乙也獲得了‘最佳女演員’的稱號,這是中國演員在奧斯卡歷史上奪下的第一枚勛章。”
“相信大家對于這個名字還不是那么熟悉,唐乙是一位非常優秀且低調的青年演員,她主演的由梁平道導演所創作的《南方車站》同樣在第58屆臺灣金馬獎上獲得了最佳影片。”
電視里主持人的聲音絡繹不絕,我剛看到一半,劉阿姨從廚房叫大家吃飯,我關了電視機走過去。
馬次郎去上了學,馬一郎也去上班了,只有我和干爹干媽。吃完飯后,我和干爹在書房里下棋。
“李明亮跟我抱怨,說想約你做采訪的電話都打到他那兒去了,我就讓我的經紀人暫代了你的工作,他從我們上飛機的時候電話一直到今早都沒斷過。”
我笑了笑,趁干爹不注意,吃了他一顆棋子,得意的說:“那我得請黃老師吃個飯,好好慰問一下。”
干爹一副“就你雞賊”的表情,說:“李明亮計劃想在中國上映《西貢女子》,找我們公司給他安排。”
“好事兒啊”我說,“什么時候?”
“老程頭那邊審核過得快的話就下個月了,你最多只能躲這幾天,到時候不管怎么著就要出面幫他做宣傳。”
“應該的”我說。
想到早上看到的新聞,我抬眼看了看干爹,“我還以為……我這影后以后要變得‘不可提’了呢。”
“嚯,哪兒有這么夸張,你當上面是什么呢?”
“這不是……當時……”
“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也都會被忘記。但你履歷上的這一筆,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會過去,被忘記。
這話怎么那么耳熟呢?
這不是梁叔那年上院線受打壓主打的宣傳語么?
沒想到干爹看起來漠不關心,背地里還挺關注的。
“可那件事情我總不能當沒發生吧,新聞里也提個一星半點兒的”
這讓我以后該如何自處心里一點兒數都沒有。
“怎么?怕人沒看見你的英雄壯舉?”
“這倒不是”我喪氣的摸了摸鼻子,“我還怕有人一直拎出來說呢。”
畢竟……這也不是啥值得大張旗鼓宣揚的。
干爹頓了頓,不置可否,“別忘了我說的,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有自己的身份,你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電影人。不讓你被卷入無畏的斗爭,是對你的保護。”
簡而言之,就是官媒不會拎到臺面上說,但是背地里大家怎么議論就管不住大家的嘴了。
“明白了。”
說到底……這個獎杯,上面還是挺稀罕的。
“這幾天有什么計劃沒有?不去見見以前的老朋友,就在家里待著?”
“要去的,還準備去趟W市。”
“W市必須去,你冷不丁跑了這么多年,該回去見見爸媽。”
說著見我又吃了他一顆棋,干爹愣了下:“行啊,我還以為你幾年不下棋藝退步了吧!”
“我和李明亮導演在劇組的時候也會下。”
干爹把棋子收起來,分類,準備開始新的一局。
想到什么似的,干爹看著我:“你回去順便看一看,把他們的墳遷來北京吧,這樣就算你不在,我們也能替你料理著,你從紐約回北京也比去四川方便。”
我一怔,半張著嘴說不上話來。
“愣什么呢”干爹叫了我一聲:“讓一郎陪你回去,你們倆回去看看要走那些手續,我讓老李去聯系墓地,多少錢直接報給我就行。”
我鼻頭一酸,眼底也跟著酸起來。
“謝謝您。”
“謝什么”干爹好笑道,“早就該遷了,這些年你不在,我們也不敢動。對了,你剛剛說要去找誰來著?”
“啊,徐一陽。”
“廚房里有兩盒螃蟹,他們從陽澄湖空運過來的,別空著手去。”
“誒!”
干爹把注意力又放回棋盤上,“確定留紐約了?”
“還沒想好”我說:“現在那邊還有工作,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陸柏青的工作也在紐約,想轉戰北京還得籌備一段時間。”
“行,你們倆好好商量商量,那小子的工作我雖然夠不著,但老程那邊應該有門路,畢竟他哈佛畢業的,在北京肯定吃香,虧待不了他。”
我能理解干爹干媽年紀大了,想把所有孩子都留在身邊的想法。但我不確定陸柏青突然換了環境會不會不適應,畢竟我也不能自私的要他為我做出改變。他在紐約的發展空間那么好,國內不一定有這么好的工作機會。
況且他在國內人生地不熟,什么都要重新開始……
適應一個新環境,對他來說比登天都難。
適應一個新的工作,對我來說,也不比登天容易。
說到這個,我求知欲十足的看著干爹。
“我對演戲不是那么排斥,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權衡演員這個身份。您說您那幾年演的也不少,我為什么不能像您一樣呢”
一樣低調,一樣不被大眾看見。
見我終于開了口求助,干爹毫不意外的笑了笑。
“都有這個過程,以前通訊雖然沒有現在發達,但是遭受的爭議不點兒也不少,都是這么過來的。并不是演員就絕對被動,你的話語權都在角色里。”
話語權都在角色里……
我細細品味著干爹的話,不置可否,“您說的演員和現在的演員都快不是一個概念了”
現在市面上那些演員,哪還有干爹這份純粹,想到這里又覺得沒有必要在糾結了。我和干爹志同道合,當然都是沒有辦法適應現在的流量節奏的。
“我還是寫我的劇本吧,有好的機會就過過戲癮,這玩意兒不能強求。”
強求只會把演員模泛化,想必干爹也十分贊同我的觀念,與我不謀而合。
“對了干爹,您認識徐浩峰導演嗎?”
“怎么?”
“他在我走的那年不是在香港拍新片嗎?我想問問他組里那個大疆的飛手艾瑞克。”
“啊,你說艾瑞克”干爹一目了然的表情,“他現在在港圈很吃香,最近跟著徐克去陜西了。”
“您認識他?”我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
“那當然,他們團隊現在很多人搶著要呢,你找他干嘛?哦,對了”干爹把棋子一丟,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門:“他是你閨蜜,我都忘了,行我問問!”
雖然很驚喜艾瑞克現在的成就和地位,但從干爹嘴里聽見“閨蜜”這個詞,我怎么感覺那么別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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