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好心有好報,羅宇生把人送回雷公山,回來的時候多了一只低調的精美小錦盒,里邊躺著一塊圓形碧玉,玉的中間雕刻著一個八卦圖案。
奇特的是,八卦圖中的陰陽魚眼皆呈深紅,不像后天點染,更似渾然天成。
“這是玉吧?你怎么收人家這么貴重的東西?”谷寧當時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埋怨道。
一袋米換一塊玉,真敢想。瞧它色澤深沉無雜質,肯定很貴。
“丁叔說它可以幫青青辟邪擋煞,蓋住她身上的光,我敢不要?”羅宇生解釋,為了孩子,多大的人情他都敢欠,“我給他錢,他只收一百,我也沒辦法。”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長者賜,收了便是。
丁叔說他喜愛白玉,這塊和田碧玉擱家里很久了,與其浪費不如結個善緣。何況那什么烏甘草米他連聽都沒聽過,能改善土壤質量的東西必定價值不菲。ii
他這種人最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扯平了。至于那一百塊錢,和收卦金是一樣的道理,不值多提。
聽完羅宇生的解釋,谷寧釋然了,趕緊去給閨女戴上。
這件事就像一首小插曲,眨眼過去了,大家的生活依舊平淡。
第二天,谷寧和兒子一起踏上歸程。
平靜的枯木嶺是成年人排解壓力的好地方,對少年來說枯燥無味。羅天佑正在預習高中三年的課程,遇到問題毫無線索,恨不得立馬回城上網找人求解。
爸媽已經答應買電腦,遲不如早,小年向他分析過買哪一款最好,價錢也合理。老爸不在家無所謂,肯出錢就行,他回去找老師幫忙看一眼,給些建議。
兒子聰明,學業方面自有一套想法,做父母的不擔心。反而小閨女,在假期結束前最好不要回來,免得讓人操心。ii
這種“一到假期便兩地奔走”的生活模式持續多年,為了孩子,羅氏夫婦從來不覺得累。
這不,今年的暑假還沒有結束,羅爸便帶著閨女匆匆回到西環市。老叔公不敵病魔的折磨,走了,羅爸要和堂兄弟們一起料理后事。
一個地方一種風俗,羅村一帶的鄉村,凡有高齡長輩去世,同宗的小輩都要去送葬。
老叔公是土葬,去的人越多,表示逝者生前死后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但羅家,參加老人葬禮的只有羅宇生和谷寧,這種場合,他倆不敢讓女兒出席。萬一孩子口無遮攔說這個什么時候死,那個什么時候死,肯定被打出屋子。
女兒還小,由兒子留在家里陪她,族里的人就不會說什么了。ii
加上他們極少回鄉下,老房子被拆,族親之間少走動,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羅宇生家有幾個孩子。
所以,倆孩子去不去,其他人不怎么在意,老叔公的子侄們能諒解就好。
就這樣,忙忙碌碌的,九月到了,開學了。
羅青羽成為市小一年級的新生,前世的她沒那么早,七歲才讀小學,五年級時成績跟不上,六年級還復讀一年。
而現在,無論是老師或者同學,全都是新面孔。
她牢記丁大爺的話,不看,斗雞眼看東西是重疊的,包括一切生靈的壽數。看不清楚,感觸自然不大,能和旁人自由相處,等上課時再恢復正常看黑板。
看不到,自然無話可說,更談不上管了。如此一來,她安心,父母也放心。ii
但,班主任為她的反常傷透腦筋,去了兩趟家訪,希望家長幫助小盆友糾正過來。
羅宇生和谷寧知道孩子的用意但不好明說,只能教閨女無視別人可以,但要盡量正視老師和黑板。
不僅老師有意見,其他小孩子更取笑她是雞眼妹,沒有肯和她做朋友的小盆友。
如此甚好,但既然老師有意見,羅青羽做了一番改變,成為低頭族,連眼角余光都不給身邊的同學們。
班主任見了,表情是醬紫的“……⊙﹏⊙。”
“羅青羽同學,你是對大家有什么不滿嗎?”她推推眼鏡,盡量和顏悅色地把這位長相清秀的學生叫到辦公室問。
羅青羽搖搖頭,果斷道“沒有。”ii
“抬頭看著老師回答,這是禮貌。”
哦,某人一抬頭,雙眼瞬間又成斗雞狀。
班主任“……”
>﹏<唔,這小屁孩……
羅青羽也很無奈,眼前這位班主任是一名好老師,今年四十多歲。在后年的十月,學校為她開了一次追悼會,死因是她被丈夫酒醉家暴致亡,舉校痛悲。
當時她年紀小,不懂得死亡的恐懼與傷感,但見周圍的同學都哭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縈上心頭,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她雖然比別人多活一輩子,看透別人壽命的人生仍是第一次,心情十分復雜。
世間好人萬萬千,死因各有不同,她救不了的。就算救了對方,那自己呢?因為自己而連累的其他人呢?ii
她怕死,更怕連累家人。
這些人天天在眼前晃,她做不到熟視無睹,心硬似鐵,只好要么低頭,要么斗雞眼與人保持距離。放心,久而久之,老師會習慣的。
眼不見為凈,她的靈魂不必每天接受良心的拷問。
不過,天天斗雞眼蠻累的,唯有一心專注于學業……不,是練字,小學一年級的課程,就算她是學渣也不必過于操心。
有時候,寫得一手好字絕對能給自己帶來機遇。
她前世的同事,因為寫得一手好字獲得上級的青睞,哪怕能力不如她,照樣升職加薪,到總部進行培訓。
回來的時候,人家搖身一變成為她的上級。夸張說句,那股鳥氣憋得她死不瞑目,至今難以釋懷。ii
不行,這輩子一定不能再輸在字體的優劣上。
前世的她曾經練過字,奈何平時太忙,每天打兩份工,下班回家還要關注兒子的功課與日常,幫父母分擔一些家務,難以靜心練字。
如今好了,她有很多時間練習,定能把字練出一朵花兒來。
這天傍晚,她獨自一人在客廳練字,然后接到年哥的電話。
“小青,你一個人在家?還有誰在?”對方似乎一邊忙一邊通話,語氣有點心不在焉的。
“只有我在,找我爸媽你可以打他們的手機。”
大哥住校,老爸在店里忙,老媽還沒有下班,家里只剩下她一個。
“不用,找你也行。”對方停了下,又問,“你們班級最近有什么異常嗎?比如特別短命之類的。”
“沒有,我連他們長什么樣都不清楚。”斗雞眼的威力實在太強大,就算看,看的也是他們的下巴。
“那就好,對了,寧姨有沒跟你們提過沙士病毒?”
“沒有……”呃,等等,羅青羽愣了下,旋即臉色剎白。
沙、沙士?!不會吧?是今年嗎?!她完全不記得這回事啊臥槽!
“請假吧,讓羅叔、寧姨幫你請長假,免得看見心煩。”
羅青羽“……”
驚人的消息來得太突然,呆若木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