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寧聽罷默了一陣,忽然問:“老羅,你認為這烏甘草是從哪兒來的?這么巧被咱爸和青青遇上。”
正在寫作業的某人筆尖一頓,唔,木事,咱就聽聽,憋說話。
日復一日,疫情風波平息了,人們的生活逐漸恢復正常。
“多虧咱家的炒米,不然我早趴下了。”晚上,輪休中的谷媽神采奕奕,在家檢查女兒的功課,語氣充滿慶幸,“哎,你不是回過老家嗎?怎樣,麥草長起來沒?”
對她來說,烏甘草等于變種的麥子,叫麥草更順口。
“很少,只夠咱們一家人吃。村里的才長第二遍,味道很酸,暫時釀不了酒。”羅宇生在客廳用計算機統計營業額,病毒后遺癥仍在,羅記近期只做早餐。
現在大家對人多的地方特別顧忌,不敢扎堆湊熱鬧,唯獨早餐的營業額直線上升,因為人們可以打包回單位或者路上吃。
羅記是老店了,街坊們相信老板的為人。人一多,有隨眾心理的陌生路人也會跟著買。
尤其是上班族的年輕人,他們討厭到市場買菜,吃完還得洗碗,太煩瑣了。
所以,只做早餐的話用不著老板天天守在店里,一名廚師和他徒弟足矣,另外兩名服務員幫忙打包。
其他員工換了幾茬,唯獨廚師及其徒弟一直沒換,他們熟悉店里的流程,人品也信得過。
夫妻倆正討論著,這時,門鈴響了。谷寧下樓開門,不一會兒,父女倆在樓上聽到她的驚喜叫喚:
“阿婷?!”
阿婷?羅青羽不由抬頭望向門口,是小姨嗎?話說,她有兩年多沒見過小姨了。自從外公去世之后,她極少回家,說怕睹物思人。
逢年過節打電話給大哥報一聲平安,至于三哥,估計快忘了有她這個妹妹,所以一直沒聯系。和二姐谷寧有很多話聊,天南地北地侃聊,就是不肯回來。
“終于舍得回來了?我以為要等你嫁人那天才能見一回。”谷寧嗔怪道,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忙嘛,我去年春節想回來的,過安檢太麻煩了,人又多,我連門都不敢出,天天在出租屋煮面吃。”小姨的聲音聽起來開心爽朗,嗓門響亮。
“就你一個?”
當時的情形忙慌亂,她只知道妹子平安,無暇追問詳細。事后就不停地反復問,被谷婉婷取笑她更年期或者提前得老年癡呆。
“還有兩個女孩,我不是說過嗎?單獨一個女孩哪敢租房子?也租不起呀!姐,你腦子真的沒問題?你問過多少遍了?”谷婉婷相當無奈。
谷寧啐一口,笑罵:“你才有問題,我一時順口不行嗎?”
姐妹倆一路笑罵打趣上了樓,當她倆出現在門口時,父女倆但覺眼前一亮,喲嗬,變白變漂亮了,時髦了,活脫脫一位大公司的職業女性。
一頭微卷短發,染了深棕色,腳踩一雙松糕鞋,牛仔短裙里束著一件用滌綸面料裁成的白衫衣,表面光澤柔軟那種,顯得她整個人青春亮麗,特精神。
哪怕羅青羽用幾十年后的審美眼光來看,并不覺得違和。
“咦喂,兩年不見要刮目相看了。”羅宇生開起玩笑說,“乍一看,我還以為是那……那誰從電視里出來。”那什么來著?一排女孩走在路上的那部電視。
“公關小姐。”他家的貼心小棉襖忍不住在旁提醒,小姨當年最愛看的電視劇。
“哎對,就是那個。”羅宇生恍然記起,忙道。
谷婉婷被這對父女的反應逗樂了,哈哈哈的笑聲響亮,“哪有這么夸張。”心情忒好。
“是有點像。”被他倆一說,谷寧不由得認真打量妹子,“我瞧瞧,咦?好像高了,也胖了……”
“哪有!是結實!”小姨炸毛,“你別嚇我。”
她明明身材漂亮標準得很,一點都不胖,老姐結婚多年,怕是不知道“胖”這個字眼對年輕女性是多大的打擊。
“跟你開個玩笑,以后別穿這種鞋子,傷腳。”谷寧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派正經地嘮叨。
“知道,我偶爾穿穿。”谷婉婷在門口換上拖鞋,把行李箱擱在墻邊,手里拎著一個小行李包沖外甥女晃了晃,“青青,猜猜小姨給你買了什么?”
“衣服。”羅青羽不假思索道。
嘿,谷婉婷眉開眼笑地走過來,“青青越來越聰明了,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羅青羽也笑了。
長輩帶給小輩的禮物不外乎是玩具,衣物,小零食,不難猜。
“種吧,用它釀的酒味道好,”酒廠那邊不知啥時候才出酒,與其等,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閑著也是閑著,今年我和你們一起回去。”
省得她一個女人既要看孩子做家務,還要打理地里的活兒,累得慌。
回到自己的班里,發現少了一大半學生,后來與另外一個班合并了。
她聽到班主任和一位老師在走廊說,那一大半的學生里有十幾位學生受到感染,僅有五名的病情得到控制在家休養。
其他學生的家長嚇得夠嗆,說寧可留一級,也要等一年之后確定沒問題了再讓孩子回校。
別說夫妻倆沒見過,店里的客人王叔、吳叔這等見多識廣的老一輩同樣聞所未聞,還有走南闖北的老封……這老封正是酒廠的產品經理,都說沒見過。
確實挺巧,這就叫緣分吧?
羅青羽安靜地坐在角落,別誤會,她沒有遭受不平等待遇。她比其他同學高出一個頭,只能坐后邊。
加上她之前性情古怪,沒有同學愿意和她坐。偏偏班里多出一個人,所以她被剩下。
“問這個干嘛?爸都已經走了。”羅宇生頭也不抬,“咱們國家地大物博,不知有多少希罕物種咱們沒見過,它只是其中一種。”
何必大驚小怪?
至于另外一個發現者青青,她還小,就算問出什么也不敢當真。
在末座,她抬眸掃一眼同學們,嗯,跟疫情時期對比,眼前這群同學的壽命還是不錯的,哪怕有一位同學只剩兩年命。
班主任還是那個班主任,她的時間還有一年多。奇怪的是,羅青羽看到這一切居然很平靜,或許心態變了。
總之,保持距離是必須的,只要不熟,相信她會過得越來越坦然。
“與其讓那些地荒著,不如今年回去再種一些。”谷寧嘆了下,說,“我同事吃上癮了,一個個找我要。”
原以為從此不必勞作,今天卻心甘情愿地回去種地,唉,世事難料,做人有時候挺矛盾的。父親說得對,小閨女的確有福氣,當初就是托她的福回去爭地。
結果爭回一座山,還種出功效媲美人參、雪蓮的希罕物種烏甘草。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