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帝再度病倒。
宮城再度交給班信和千山。并下旨眾人自安,不必入宮侍奉。
這個“眾人”,包括一切鳳子龍孫,甚至太子,甚至微飏。
這可是從未有之事!
緊接著,門下傳了旨意,按照刑部查得的結論,了結了恩科舞弊案。
鄭氏被賜了個絞,鄔郎中準上奏自辯。
至于禮部,年事已高,賜金還鄉。其續室夫人賜服毒。
相關考生永不許入仕。
沒了。
桓王只聽得心里發堵,讓紅袖去尋微飏打聽消息,微飏只回了一句話:“你們家老爺子老糊涂了。”
紅袖嚇得腿都軟了,跪在蕉葉堂正房門口,苦苦哀求微飏“求公主別不管”。
大小四個侍女都在屋里看著自己生悶氣的微飏,屏息靜氣,一個字都不敢說。
聽著紅袖的聲音越抖越厲害,微飏氣得在屋里拍桌子:“他不讓我管,我怎么管?!抗旨?還是造反!?”
青粲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您生著氣就別說話了!”
看一眼自家終于做對了一回的妹子一眼,翠微轉身出了屋,似真似假用了暗勁兒,一把拽起紅袖,含笑低聲道:“公主跟陛下慪氣呢。
“事兒還沒完,陛下也還有后手沒用出來,您一個當下人的,您著什么急?不如回去先告訴了桓王殿下,看看你們主子怎么做,如何?”
紅袖這才醒悟過來,滿臉通紅告了辭。
一聽這個回報,桓王就知道這二位只怕是吵架了。
這可是從來沒見過的事兒。
認識六七年,要說端方帝和微飏沒鬧過別扭,那是瞎話。可每回倆人從沒真生過氣,惱兩天就過去了。
而且,國家大事上,他也從來沒聽說過微飏跟端方帝有過不同意見的。
——可這一次,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她說皇祖父老糊涂了?”桓王懷疑地再度跟紅袖確認。
紅袖點頭,羞紅著臉,咬牙道:“婢子怕公主甩手不管,就哭求了幾句。公主發了脾氣,在屋里喊,是陛下不讓她管的。”
“可是翠微卻說,皇祖父還有后手……”桓王輕輕自語。
紅袖跟著他一起思索,低聲道:“翠微是公主心腹,這話必定錯不了,咱們也等著看罷?”
桓王抬頭看向墻上掛著的大秦輿圖,目光落在西夏一處,過了一會兒,搖頭道:“這話未必是她告訴翠微的。
“阿芥說過這個侍女幾次,天生是個通透權謀的女子。
“何況,祖父再怎么老糊涂,也是一生戎馬、鐵血大旗地過來的。他不會為了粉飾太平而裝聾作啞。
“皇祖父肯定還會再做點兒什么調整。但咱們不能干看著,要做些事情了。”
紅袖驚訝:“梁先生臨走時不是交代咱們別做事么?”
“九州的原話,是‘哪怕狂風暴雨,也要按住了性子,絕對不能急著做事’。”桓王呵呵一聲,“現在這可不是狂風暴雨,這是風暴前的寧靜。如果現在不做些準備,我怕我會等不到九州回來了。”
紅袖有些擔憂地看著桓王,聲音輕輕軟軟:“殿下可想好了?”
“還是你告訴我的,石磐姑姑從阿芥和翠微那里聽來的那些話。”桓王溫和地看著她,微笑著問,“其實你也盼著我去爭一爭吧?不然,以你們早就被九州教出來的膽量,這些話怕是到不了我跟前的。”
紅袖一個激靈,急忙單膝跪了下去:“婢子從不敢有半分隱瞞。”
“瞞了也就瞞了。我也不是只從你一個人嘴里得到外頭的消息。吳鉤可比環首機靈。”桓王也不動作,說一聲:“起來吧。去叫了吳鉤來,咱們做些事。”
紅袖低頭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直走到院門口,她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才長長吐了出來。
她家殿下一旦決定了要做事,那接下來的日子,就不是如今這樣歲月靜好了。
第二天,仍舊身體不適不能上朝的端方帝出人意料并沒有讓太子再度替自己主政監國,而是傳旨左相,會同六部,與太子共商政事。
同時通知禮部侍郎談乾,把除涉事考生之外的所有成績都排出來,準備殿試。
崔貴妃聽說端方帝病了還要操心國政,十分不悅,親自去了紫宸殿探望,卻被攔在了外頭。甄三九出面,苦笑著告訴她:“中秋宴也先不必辦了。”
崔貴妃極為驚訝:“這到底是怎么了?”
“跟長安公主吵架了。一老一小吵得兇極了。我進去收拾的時候,琉璃盞的碎片上都是血,一看就知道是公主生生捏碎的……”
甄三九愁容滿面,嘮叨了幾句,才拱手又道一回歉:“您先請回吧。陛下但凡好一點兒,老奴立馬讓人請您去。”
哦,原來是跟長安吵架了。
這個理由倒讓崔貴妃放了心,撇撇嘴,哼道:“老小孩兒,小小孩兒。他老人家如今脾氣越發地大了。長安哄了他六七年,他還有臉跟長安發脾氣!且!”
走了。
甄三九松口氣,擦擦額上的汗,急忙又親自帶人去了蓬萊殿。
當天夜里,蓬萊殿鄔皇后的陪嫁嬤嬤,“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折騰一夜之后,就被挪了出去。第二天就沒了。
鄔皇后心里發慌,抓著自己的心腹一個勁兒地追問:“是真的不小心吃壞的?你看見尸體了?”
大侍女剛送葬回來,把場面都描述給她:“是啊。您忘了?前幾天是您賜下的瓜果。擱了兩天有壞了的,嬤嬤沒舍得扔,吃了就鬧肚子。
“婢子出去也看見了,是本人。面色蠟黃蠟黃的。聽說拖成了痢疾,加上上了歲數,就沒留住。您放心吧,沒別的。
“您又賞了錢又賞了地,嬤嬤的侄兒滿口念著您千歲千歲千千歲呢!”
鄔皇后這才松了口氣,又傷心起來:“我進宮幾十年,都是嬤嬤陪著。如今怎么讓她落了這么個下場?便有銀子有地,也沒享受到她身上。”
可是,到了第二天,忽然有人從紫宸殿遞來消息:“陛下親手寫了一道密旨,要賜鎮國長安公主丹書鐵券、免死金牌!”
鄔皇后大驚失色!
陛下為甚么在這個時候又給長安權力?!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可不姓郁!難不成,還能讓她做了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