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個良人吶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景王,沒了

八月廿六,午后。

艷陽之中,突降大雨。

梁擎一身生麻孝衣,手捧一只紅木匣子,匣子上尚有另一只扁長的紫檀木匣。

慢慢地走進了大明宮,宣政殿。

新帝坐在上頭,皺眉看看他,再看看旁邊同樣一身孝衣的微飏。

微飏的孝衣是為端方帝所穿——在室女的三年帶孝,朝中上下都篤定鎮國長安長公主絕對不會馬虎,所以也并沒有一個人勸她改裝。

可這梁擎?

“學生,延和十八年,洪州解元,梁擎,參見陛下!”梁擎聲音郎朗,儀態端正。

新帝一見他便覺得悅目,下意識便和顏悅色:“原來是先帝朝的野賢,快快平身。”

梁擎也不多說,再一欠身,便站了起來,將紫檀木匣雙手高高舉起:“學生從西夏千里潛行回京,乃是替桓王殿下向陛下遞上此一密折。”

密折?

新帝驚訝地看看他手中的紫檀木匣,再看向微飏。

微飏端正欠身:“臣妹不知此中是什么。”

新帝只得示意馮荊。

馮荊小跑過去,雙手接過,又小跑回去,雙手呈給新帝。

微飏見新帝依舊目視自己,接著解釋:“郭懷卿查城里的生面孔,卻發現他躲在客棧里養傷。桓王往我家送東西,都是他跑腿。所以郭懷卿便把他和他的下人都交給了我。

“我問他回來做什么,他說是要替桓王面圣,遞密折。我讓他自己進宮,他卻說怕被滅口。所以臣妹只得帶了他一起進宮。”

新帝邊聽,邊示意馮荊打開那個匣子,見只有一封厚厚的奏章靜靜地躺在里頭,不由松了口氣,自己拿了起來,展開觀看。

誰知一看之下,滿面急怒,拍案而起:“混賬!大膽!”說完,卻雙目緊閉,身子亂晃!

微飏怔住。

馮荊也嚇一跳,忙上前扶住他,急得腔調都變了:“陛下!陛下您還好嗎?來人,快傳太醫!!!”

“不!”新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臉色蒼白如紙,搖頭,低聲吩咐,“關上殿門,除了如今殿中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馮荊額角上的汗都冒了出來:“陛下,可您的身子……”

“住口!不許讓任何人知道朕的身子究竟如何!”新帝面孔猙獰,聲音陰寒。

馮荊身子一抖,忙答應了,扶著他坐下,自己則立即跑了出去,安排一應事情。

微飏并不打擾,等馮荊出去了,才往前走了兩步,仰頭問道:“皇兄,桓王密奏何事?”

新帝愣愣的,狀似無聞。

微飏轉向安靜跪在地上的梁擎:“到底怎么了?”

梁擎看一眼似乎已經呆癡了的新帝,慢條斯理朝上拱手,開口道:

“恒國公和桓王入西夏王城受降,等待和談。恒國公發回報捷文書。翌日,西夏翻臉,意圖扣押恒國公和桓王。

“駐守在城外的景王殿下聞訊,提兵入城,大開殺戒。西夏皇宮,除了西夏皇帝和兩個十歲以下的幼子,都未能幸免。

“恒國公還想跟西夏皇帝議和,景王殿下說他……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跟桓王殿下商議,不如直接立個幼子做西夏皇帝,咱們留人監國。待過個二三十年,直接把西夏并進大秦,也就是了。

“桓王殿下十分贊同,便與景王殿下說話,當晚各自寫奏章,一同送到陛下案前。

“可是就在當天晚上,景王殿下的駐地失火……”

微飏一把抓住他,臉色大變,聲音顫抖:“你說什么?你說,楨兒他,他怎么了?”

“桓王殿下查明,是恒國公暗地里鼓動西夏廚娘縱火。”梁擎抬頭看著微飏,惋惜地嘆了口氣,“景王殿下,沒了……”

“恒國公乃是先帝股肱,自朕登基,一直忠心安分,陪在朕的身邊……”新帝在上頭坐著,滿臉疑惑,“他這是,圖什么?”

“進西夏皇城當天晚上,恒國公為爭功,便搶先寫了報捷文書。桓王殿下和景王殿下都勸他穩一穩再看。恒國公對桓王殿下出言不遜,景王殿下曾經當著一眾將官斥責他以下犯上。

“后來在皇城遇險,景王殿下救了桓王和恒國公的性命之后,恒國公聽說西夏皇宮險些付之一炬,指責景王殿下心狠手辣、有礙天和。景王殿下怒極,想要當場揮拳,被桓王殿下攔住,出了門卻一刀劈死了恒國公的坐騎……”

梁擎平平靜靜,卻將兩個人水火不容的情景活生生展現在新帝和微飏面前。

微飏早就跌坐在大殿地上,聽到這里,忍不住哭了出來:“糊涂孩子!出門在外,他怎么能把人心還看得跟在京城一樣?

“恒國公才是圣上御賜的征西大將軍,三軍統帥,你三番五次下他的面子,有這樣明擺著看不上他。若果然等到回京,就你這不知收斂的直脾氣,怕還要再朝上朝下譏諷于他。

“恒國公為什么一輩子跟慎國公不親近,不就是因為他想壓慎國公一頭始終不成嗎?那就是個名利中人!你卻擺明車馬要奪他的名利,他豈能容你?”

新帝緊緊閉著嘴,雙拳緊握,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御案桌角,一言不發。

“桓王呢?桓王當時在做什么?他為什么不管?”微飏哭著責問梁擎。

梁擎嘆了口氣,道:“桓王殿下當時便命人把景王送去了自己的住所,隔開了二人。又請班侯暫時接管了恒國公的親衛,只留了兩個親兵服侍。

“本以為應該能平安,誰知恒國公竟然連這點底線都沒有,跟西夏人勾結,害死了景王殿下。”

新帝忽然雙手掩面,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嬌兒!!!”

馮荊在旁邊聽了個明明白白,心中暗驚,目光掃過,才發現微飏正在看自己,心中一凜!

忙走上前去,低聲勸解:“陛下,陛下您先別哭……盧家大郎如今可還在榻上躺著,生死未知呢……”

“就那樣混賬,你管他!不要給他治,讓他死!讓他死!朕最好的一個兒子,就這樣被他那沽名釣譽的祖父害死了!難道朕還要救他不成?”

新帝的眼睛都紅了!

馮荊嘆了口氣,低聲道:“還有祺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