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師兄為你考慮得倒是周到。”看到僧袍下肌肉微微鼓脹的蘇午,廣全眼神詫異,“他曾經收過三個弟子,俱都得天花死了。
你還是第一個受到他如此悉心栽培的。”
廣法此前還收過幾個弟子?
自己剛被帶入寺廟,廣法立刻傳了自己‘虎魔咒印’,詳細講解了‘虎神系縛法’所需的幾樣系縛之器,
這樣對比來看,廣法對待自己,確實比對其前面的三個弟子更用心。
原因是什么?
蘇午心中念頭折轉,面上不動聲色,低頭道:“或許是因為我和師父一起經歷過患難,所以他愿意多關照我一些。”
“倒也有此種可能。”廣全點了點頭,未置可否,轉身朝獨院外走去,邊走邊道,“不要在這里耽擱了,接下來這一晚上,我們須要從此處趕到雄湖去,
還要防備有人半路截殺,我們都警醒些,
莫要辜負了住持尊者、戒律師兄的重托!”
“要趕到雄湖去?”蘇午眼中流露一抹驚色。
他心中已經了然:自己這是要去雄湖,保全住持尊者一系選定的繼承人,甚至是對東西二院長老一脈選定的繼承人進行滅殺了。
——即便那位東院長老曾說,要在雄湖水域附近居住的農奴家庭中,選出無想尊能寺的佛子,
但這種話也就騙騙小孩子,
權柄在前,誰會忍住熾盛貪念不去爭奪,真的任由一個農奴后嗣繼承無想尊能寺的大權?
他們所指定的農奴后嗣,只怕是把真農奴的后嗣除滅了,
再將貴族子嗣強塞到農奴家庭中,作一層粉飾而已!
無想尊能寺的住持尊者,更屬意于昌云州大宗本的后嗣,來做自己的繼承者。
當下,無想尊能寺所在的這片區域,便是在昌云州宗府的統轄中。
如果下一任尊者出在昌云宗本的后嗣中,
可以想見,僧侶與昌云世俗官府的結合必然更加緊密,獲得更多的資源傾斜,無想尊能寺在世俗中的影響力將進一步提升!
蘇午腦海里轉著念頭,動作一點也不慢,
跟在廣全身后出了院子,
就看到院外一棵樹下,拴著兩匹紅馬。
馬兒看起來有些瘦,肋骨都從皮下浮顯了出來。
而吸引去蘇午注意力的,并非是那兩匹馬,而是馬兒四周,有一身黑紅交雜緞子似的短毛、一雪白長毛的大犬匍匐著。
兩只渾身肌肉的大狗一個守在兩匹馬旁邊,
一個則趴在外面,警惕地注視著外面。
這兩只狗一看就訓練有素,
它們的體態身形,讓蘇午倏忽間就想到了自己頭兩次進入‘卓杰的過去人生’副本時,意根藏的力量召來的黑色巨犬。
那犬比當前這兩只小牛犢子似的狗更雄壯巨大,
幾乎趕上一只黃牛那么大!
意根藏召來的巨犬,一身背毛漆黑亮滑如綢緞,腹部以及四爪則是黑黃交加的毛發,是俗稱為‘鐵包金’的毛色,與當下這兩只狗的毛色也很有不同。
但這兩只大犬的體態,身形,就是與卓杰意根藏召來的巨犬甚為相似!
兩者是一個血統的狗?
意根藏召來的巨犬,絕非凡類,
那這兩只大狗又有什么能耐?
——一身白色長毛的那只狗,倒挺像是藏獒的。
該不會是雪獒吧?
“這是經綸院豢養的獒。
白色長毛的那只雪獒經常被飼喂以秘藥,久受經綸加持,能帶著我們在黑暗里找到更安全的路徑,
不至于被黑暗中的恐怖拖走。
黑紅短毛的那只鬼獒,因為經常食用詭韻侵染的血食,
對詭很敏感,可以用之追蹤詭——到了雄湖,我們可能會遇上那些系縛了厲詭在身的僧侶,到時候就要用到它了。”
廣全見蘇午對兩只狗很好奇的樣子,解釋了幾句。
隨后就拆下兩匹馬的韁繩,拍了拍其中一匹馬的背脊,對蘇午說道:“你騎這匹馬,這匹更溫馴些。”
“是。”蘇午點頭應聲。
目光還在時不時地打量那兩只獒。
密藏域的詭異力量熾盛不熄,
而打開導引此種力量的,便是密藏域的佛門經綸。
在這個地方,任何事物都可能因為得到經綸、密咒的長久加持,而產生或詭異或玄妙的變化。
雪獒與鬼獒就可以歸屬于此類中——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它們本身帶有了這種神秘的‘基因’、‘細胞’,所以更容易被經綸、密咒加持上詭異的力量?
譬如,那些受蘇午意根藏召喚,乘著黑風而來的巨犬,它們完全是流竄于密藏域的野犬,卻依舊有喝退‘窄袖觀音’的威能。
有沒有可能,它們與當下這些獒本屬于同類?
蘇午費力地翻上瘦馬,
雙腳踏上馬鐙,屁股在馬鞍上坐穩了后,向前面翻身上馬的廣全說道:“我在山下面,也見過這樣類似的狗。
不過花色不一樣……”
他還是想向對方打聽關于眼前這種獒犬的更多情報。
不說那種可以嚇退窄袖觀音的巨犬,
只是當下的雪獒、鬼獒就有不同的神異,
雪獒可以帶著人尋找安全路徑,
鬼獒則能追蹤詭的氣息。
——盡管后者的培育方式只怕也是極其血腥恐怖,但在現代科技的輔助下,未必不能尋找到更加安全的、平和的方式來培育‘鬼獒’。
若是模擬器能直接將活物帶出模擬,那就更好不過。
不過蘇午也知道,從模擬器里帶出活物的可能性很小,先前江鶯鶯的‘應急罐頭’就無法從模擬里帶出來。
“密藏域隨處可見此種獒犬,
真正有價值的不是獒犬,是各寺院對獒的培養方式。
此中最珍貴的,莫過于在大雪山頂,由我們黃帽派的宗脈培育出的‘猊’。
此種‘猊’,據說乃是第二代地上佛主‘精蓮化生大士’之‘如來藏’中的力量,浸染了一只懷孕的獒犬,
使它得以誕下九只更勝于獒的‘猊’。
從此以后,‘猊’便在大雪山頂生存了下來,猊壯碩如黃牛,多為‘鐵包金’之毛色,有種種神異,傳聞能喝退厲詭。
猊的每一胎,只有一到二只,
唯有大雪山上的‘地上佛主’可以馴養此獸,使之伴隨左右。
佛主曾向乾隆皇帝進獻過一只猊,
乃被乾隆皇帝取名作‘蒼猊’。”廣全驅馬在前,一邊打馬走過凹凸不平的道路,穿出不知何時洞開了的山門,一邊與蘇午說著話。
兩只獒周旋在雙馬前后,巡視左右。
蘇午聽著廣全的言語,
暗暗想,卓杰的意根藏力量召來的巨犬,想必就是廣全所說的‘猊’了。
廣全所言不是很準。
‘猊’并非是所謂的大雪山頂才有繁育,
也并非只有地上佛主可以駕馭,
他之前就見過‘猊’,
而他發現猊的地方,也不是在大雪山頂。
不過,廣全言語里有兩個信息值得注意——‘如來藏’是什么?和‘意根藏’是否有聯系?
諸黃教的宗主脈,在大雪山頂?
那片即使在黑夜里,依舊能看到的,白得發光的大雪山?
“師叔,精蓮化生大士的如來藏為何能如此殊勝?
竟然可以點化野獸?”蘇午向廣全旁側敲擊道。
廣全是廣字輩的僧侶,與廣法同輩,
其又稱廣法為‘戒律師兄’。
那么蘇午稱他作師叔,倒是正合適。
“那是如來藏,怎能不殊勝?
藏一切法,蘊一切妙,即為如來藏,唯有稟賦中獨有‘如來藏’,才有機會成就‘八識心王’,演化萬法。
似精蓮化生大士這般稟賦中有如來藏的地上佛主,一千年才出一個!”提及‘精蓮化生大士’,廣全的語氣中充滿了虔誠,“百余人中,或許有一二人乃是靈藏命格。
而十余個靈藏命格當中,卻只有一人可以稟賦‘意根藏’。
你只須知道,如來藏于意根藏而言,更加可望不可即,即便是密藏域,近千年來亦不再有身負如來藏的僧侶出現就是了。”
“如來藏有何神異?”
“那我怎么知道?
若是本寺佛子,日后精研佛法,或許有機會能入大雪山進修,借此窺得大雪山專供如來藏僧侶修持的法門,
一般僧人,哪有這個機緣?
不要多話了,快快趕路吧!”
二人的私語聲在黑暗里不時響起,
又被寒風吹卷去。
雙馬沿著雪獒指出的路徑,周游在緩坡溝坎之間,跟在雪獒之后,那種自身隨時可能都會被黑暗吞沒的恐慌感,果然消失了許多。
蘇午心下不斷揣摩著廣法的言語,
對于成為無想尊能寺的佛子,有了更熱切的期盼。
成為佛子,便有機會踏足大雪山頂,在諸黃帽派僧侶的宗主脈進修,
而今的時代,黃帽派的僧侶已經席卷了整個密藏域!
在其宗主脈修行,就相當于踏足了密藏域的頂層,
那個層次,或許能窺見更多的、不一樣的風景。
尤其是,那個層次可能有關于‘意根藏’、‘如來藏’的修行之法,
大雪山頂對‘意’的修行方法,是否就是‘冥想法’?
冥想法才可以更高效的發揮‘意根藏’的力量!
黑暗遮蔽高原,
遠天下的雪頂發著白光。
雙馬穿過漫漫長路,漸漸抵近了一片湖澤的附近。
空氣里,都有湖水的氣息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