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詭異人生

268、開廟(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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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將要升上中天的時候,

三頭膘肥體壯的大騾子將三輛排子車拉到了竹林前的空地上。

空地后的竹林已被砍伐一空,

伐倒的竹木被削成了篾條,十余個青石碾子村的老人將不同長寬的篾條區分出來,盤繞交織,似乎要用這些篾條編制什么東西。

村里的男女老幼都聚集在空地上,

或是搭手幫忙,或是聚在一起閑聊。

此時見到三頭大騾子拖著排子車停在空地上,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目光不住地往排子車上那摞成小山一般高的、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上瞅。

——他們都得到了李岳山傳達給里長的消息,

自然清楚,那些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里裝著的,正是他們當下十分需要的糧食!

蘇午和李珠兒跳下了排子車,

前者從一輛排子車前頭搬下來一個大箱子,和后者一同拖著箱子,拖到了一張方桌下。

“把糧食都卸在這里,都卸在這里!”

李岳山向米莊的伙計招呼著,

幾個伙計得了他的指令,趕忙把排子車上的糧食卸到一個木水缸似的物件旁,

那木水缸上面蓋著蓋子,

僅中間有一個拳頭大的孔洞。

內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東西。

“大家伙都來幫幫忙,

幫老漢把糧食卸下來!”李岳山見有不少青石碾子村的青壯們蠢蠢欲動,索性將他們都召集過來,請他們幫忙裝卸糧食。

“好嘞!”

“都去,都去!”

“掌灶老爺發話了,我們怎么也要出把子力才行!”

青壯們吵鬧著,聚集到三輛排子車旁,從其上卸下一袋袋糧食,都搬運到胖老者指定的地方去。

千余斤的糧食,一群青壯玩鬧一般地搬運,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全都搬下了排子車。

隨后,

蘇午向米莊派過來的主事付清了尾款:“先前給付了一兩定銀,這是七兩八錢的余款,你稱一稱。”

“誒,好,好。

多謝客官,多謝客官。”

打量著空地周圍擺設的主事弓著背,雙手捧著蘇午遞給他的銀錠,

變戲法似地從背后摸出一把小秤,

將銀錠上了秤盤,

稍稍撥弄小秤砣,使秤桿水平放置,

而后瞇著眼看了看秤桿上的數字,臉上笑容更濃:“客官您爽利,正是七兩八錢的銀子,絲毫不差,多謝客官,多謝客官!”

主事向蘇午不停躬身道著謝,

之后雙方道別,

米莊的騾子拖著兩輛排子車徑直離開,

只在空地上留了一輛排子車——那是蘇午和李珠兒上街趕集時推去的排子車,并不是米莊的東西。

“野豬子,你出息了!”

“我早就看出來了,野豬子以后一定是個有大出息的人!”

“阿彘,待會兒可得多分我家一點糧食啊,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蘇午原本就出自青石碾子村,

當下村民都聚集在這里,認識他的人自然不少。

村民們都覺得此時的野豬子,與從前好似判若兩人,一時間不敢說話。

直到有第一個人出聲同蘇午說話后,

余者膽子都大了起來,紛紛出聲同蘇午攀談,

更有甚者,已經朝蘇午遞出了自己準備的米口袋,預備叫他先給自己開個小灶,讓自己帶些米糧回去。

眾人圍著蘇午起哄,

提出種種要求,

蘇午面不改色,正要開口說些什么。

李岳山帶著不悅的喝聲已經從他身后響起:“莫聚集在這里瞎起哄!

他現在改名叫李午了,是老漢我的大弟子,

可不是你們嘴里的甚么野豬子,野狗子的!

也別想哄他給你們誰家多發糧食——別管先前他欠你們多少,在你們哪家吃過一頓飯,從他代替你們各自家的男人、頂梁柱,夜里去給詭送米的時候開始,

他和你們就已經兩不相欠了!

更何況,

這次要不是他求著我買些糧食發給你們,

你們還想要分糧食?

地里撿驢糞去吧!”

李岳山對圍過來的村民一通毫不留情地呵斥,

更將所有的功勞都推到了蘇午身上。

那些聚攏過來的村民畏懼于胖老者‘掌灶老爺’的身份,又因李岳山話里蘊含著的譏諷之意幾乎要漫溢出來,他們偏偏都反駁不得,

于是紛紛四散去。

再不敢來騷擾蘇午。

“來,阿午,過來。”李岳山拍了拍蘇午的肩膀。

蘇午回頭跟他朝廟里走去,

只看到師父笑呵呵的臉色。

師徒二人進了大廟。

大廟內用來隔絕空間、遮擋視線的那塊破布已被撤去,

地上的床褥也不見了蹤影,

廟子里只有李岳山與蘇午二人。

“師父,這次買了十二石糧食,共花了八兩八錢銀子,

在朱鐵匠那里打了幾把兵人,還有三套新的炊具,朱老伯說用那些鐵器抵錢也已經足夠,

不過我看他打制的兵器質量還行,

就給了他五錢銀子。

后來又給李珠兒買了個銅鐲子……”蘇午將剩下的銅錢遞給李岳山,

李岳山擺了擺手,卻道:“剩下這些錢,你自己收著吧。”

他笑瞇瞇地看著蘇午:“我讓你給珠兒買鐲子,你給她買了?我看她手上戴著個銅圈圈,寶貝得很呢。”

“是,

買了。”蘇午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應聲。

“給李青苗也買了個頂針?

給秀秀和狗剩子一人一副長命鎖?”李岳山依舊笑瞇瞇的。

但蘇午忽然感覺到笑容之后有寒意涌動,

他沒有說話。

“你這個狗崽子!”

李岳山狠狠地瞪了蘇午一眼:“不知道你的腦袋是真不開竅,還是裝不開竅?!

我讓你給珠兒買,

你背著其他師弟師妹,給珠兒買個鐲子就是了,

把其他的師弟師妹都帶上,

那這銅鐲子還有甚么意思?”

“師父,這卻是不好厚此薄彼的,容易叫師弟師妹們互相間生出隔閡來,那會壞了大事。”蘇午嚴肅地回答道。

“算了算了!”

李岳山惱火地擺擺手,

不再執著于點化這個蠢笨的弟子,使之開竅。

他轉而道:“待到外面供桌上的那一爐香燃到頭,就是正午之時,到時候我立刻著手油炸大詭,開廟裝臟。

你待會兒便跟在老漢身邊,

寸步不要離開,

知道嗎?”

“知道了。”

這種事情,哪怕師父要攆蘇午走,他亦不會走,

定要死撐著看完整套流程再說。

“給村民分糧食的事情,

就交給青苗、珠兒來做就行。

你不要插手了,

免得他們用狗屁的過往情分來要挾你。”李岳山說著話,往廟外走,蘇午亦步亦趨地跟在其后。

胖老者走出大廟,

又回頭看看蘇午:“你給他們都買了東西,

難道就沒想著給老漢買點什么?”

蘇午咧嘴一笑,

從口袋里摸出個銅煙斗,遞給了李岳山:“我在鐵匠鋪弄了點廢銅,給師父打了個銅煙鍋。”

“這煙鍋看著怪別致……”

李岳山接過煙斗,

仔細看了看,

忽然咧嘴大笑了起來。

他也從懷里摸出一個不到拇指大的銅印紐,扔給了蘇午:“你記得給老漢買東西,老漢也不能落下你。

這東西給你了!”

蘇午接過印紐,

翻過來一看,

印座上反刻著‘陰喜掌灶’四個字。

他把印紐拿在掌心,握住了拳頭。

空地上,

三口柴灶呈‘品’字形安置。

灶眼都紅彤彤的燃著火。

青石碾子村的村民們聚集在空地四周,互相言語著,使得此間人聲鼎沸,

置身其中,不免令人腦瓜子都嗡嗡作響。

三座柴灶的中間,

擺著一張供桌。

供桌上的香爐里,線香已經燃到根部,距離底下的香灰不到一個指頭長。

午時將至。

李岳山為自己的弟子們分配好了任務,

啞女秀秀與狗剩一個負責燒火,一個負責搬運柴禾;

青苗與珠兒看守米箱,同時為村民們分發糧食。

被他最為看重的大弟子李午,此下卻只需要跟在他的身邊,什么事情都不用親自動手。

胖老者眼看著線香將要燃盡,

從后方的一張桌子下抱出了陶壇,

壇子里的炸詭油隨著他雙手輕輕搖晃,在壇內發出空響聲。

“譚家村這只大詭的命格有三兩七錢重,

炸這樣的大詭,需要準備三十七斤以上的炸詭油。

咱們壇子里的炸詭油已經夠了。”

胖老者拍了拍被自己蹲在灶頭上的大陶壇,趁著當下還有空閑,向蘇午傳授著各種經驗:“油炸大詭,開廟裝臟,需要設神壇,

制神衣,

立神侍。

那些砍下來的竹子,都被用來作神壇和神衣了。

作為神侍的廟祝,此前也早已選好。

現在就等時辰到了,

就開始油炸大詭!”

李岳山看著線香根部亦燃燒殆盡,

立即拔下壺塞,

抱著陶壺,往柴鍋里噸噸噸地倒著漆黑的油脂,

一邊倒油,

一邊向圍觀的村民呼喝:“把供桌抬下去,

神壇立上來!”

話音落地,

幾個青壯連忙走出人群,他們七手八腳地抬起供桌,一陣風似地搬著供桌到了遠離空地的地方,

而后,又有幾個老人顫顫巍巍地,搬動著一座比供桌大不了多少,但低矮很多的圓形竹編臺子到了三眼柴灶中央。

——這就是神壇。

“燒油!燒油!”

李岳山接過蘇午遞來的新鍋鏟,

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蘇午,

隨即向秀秀呼喝道。

秀秀在灶班子里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但胖老者很喜歡她,

做事都喜歡帶上她。

啞女亦是勤懇耐勞的性子,

雖然不會說話,但做事靈敏卻不輸于狗剩。

在李岳山出聲吩咐以前,

她已經抱起一捆柴禾,填進了灶眼里。

本就通紅的灶眼,

因這一捆柴禾的加入,頓時涌出火舌,包圍柴禾,催發出金紅的火焰,沿著鍋底翻滾!

溫度上升!

柴鍋里,

漆黑的油面頓時蕩漾起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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