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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午不為所動,他指間夾著一道符咒,冷眼看向李碧,道:“你這首級、你的四肢軀殼,說到底都不一定是你的,你之本體就是腦袋里的那只傀蟲而已。
我今時放你走,明朝你必然要再尋一具無辜百姓的身軀來做自己的殼。
——如此我怎可能放你走?
何況,導致你只剩下這顆頭顱的主因,實是你自己想要逃跑,差點被怨神叫出真名,下達怨神帖而死,也是我冒險救下你的性命。
你欠我兩條命了,
待會兒只需還我一條就可以。”
李碧臉色煞白,更加猛烈地掙扎起來!
蘇午直接將指間符咒貼到它額頭上,它頓時安靜了下去。
此時,蘇午方才與鼎靈說話道:“如遇危險,先將這妖邪的頭顱拋出去,阻攔怨神的殺人規律——”
他將頭顱交給了鼎靈,
鼎靈丟掉了李碧那雙遍布血字的手臂,將這顆頭顱捆扎起來,放在行囊里。
“旺財!”
蘇午喚了一聲。
如獅虎一般的巨犬叼著廟系里的五通神,出現在他身畔,他拍了拍旺財的頭顱,對它說道:“李碧死后,若此女再遇到怨神追殺之險惡絕境時,你將五通神拋給那厲詭。”
“汪!”
旺財應聲。
鼎靈看蘇午做了這番安排,臉色變得慌張起來,磕磕巴巴地向蘇午說道:“道兄,這、這是要做什么?道兄不與我同上鳳山去嗎?
還是……”
“我自是要與你再上鳳山去。”蘇午笑道,“不過,此次去到鳳山以后,我自身可能會發生一些變故,需要囑咐于你。
屆時可能有段時間要你一人獨行,直面怨神。
是以做這諸番準備。
怨神之事,與你我關系至深。
但你只要脫離鳳山,此間事便侵擾不到你,所以此次純粹是我想請師妹幫忙,不知師妹可愿意幫我這個忙?如不愿意,此下便是鳳山外,往前一里,天高海闊,再沒有怨神侵擾之危,師妹可以自行離去。”
蘇午伸手指向牌坊下的山門外。
鼎靈扭頭看了看那水汽蒙蒙的山門外,又轉回頭來看著蘇午,出聲道:“我是天威道觀弟子,此事怎會與我沒有干系?
師兄既能獨行鳳山,直面怨神,我亦有勇氣與怨神周旋!
師兄只需告訴我,需要我做什么就可以!”
“善!”
蘇午贊嘆了一聲,接著向鼎靈說道:“待會兒你我同回鳳山,有些事情需要你來完成——既然此下已經確定‘地藏塑像’的大概位置,接下來肯定還會重回那處龍脈節點,設法將‘地藏塑像’——怨神本形拿到手中。
屆時,我需要你再幫我抵御一次怨神化相殺人規律的侵襲。”
“只、只要一次就好嗎?”鼎靈直面怨神化相的殺人規律,更知這怨神化相的恐怖,她不能確定,在這個過程里,自己與蘇午能一次就將事情做成?
蘇午肯定地點了點頭:“只要一次。”
他身在模擬中,有許多次試錯的機會。
在這許多次試錯當中,總能找到一條可讓自己一次就將事情做成的正確路徑!
說著話,蘇午肩后一雙鬼手手指牽扯鬼匠縫線,勾連自己的念頭,組成一層層‘殼’,包裹在了鼎靈的意識上,他接著與鼎靈說道:“縱然你能驅使枉眼夫人的力量,轉移怨神化相的殺人規律。
但哪怕只是轉移一次怨神化相的殺人規律,對你而言亦是絕大負擔。
所以我以意織就這層層外殼,附著于你的意識之上。
你在運用枉眼夫人的力量之時,
同時口誦‘吽’字,即能頃刻將這層層意能量外殼‘消化’,用它們來補充自身性魂意識的消耗,保證你不會在枉眼夫人的力量過后,陷入昏迷之中!”
蘇午的準備十分妥當,讓鼎靈也漸漸安心:“謝謝道兄能替我想到此節。”
“你我現下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自然需多考慮些。接下來很多事情都需要仰仗你,不必言謝。”蘇午搖了搖頭,神色愈發變得嚴肅起來,鼎靈也跟著集中精神,聆聽蘇午的言語,“除此之外,還有一重儀軌,我需教給你。
——奪得怨神本形以后,怨神化相亦必然對你我進行圍堵。
此般情況下,想從它的關注之下逃離,并非易事。
我有一法,可以使自身化為厲詭——不要驚訝,待我化為厲詭以后,趁著我與怨神化相周旋之時,你立刻設法從怨神鬼蜮脫離。
——旺財會帶你往安全路徑走,你跟著它就是。
待你走出怨神鬼蜮以后,立刻就要舉行這場儀軌,將我招引到鬼蜮之外,這重儀軌,亦將使我從厲詭歸返人身,如儀軌進行地不夠及時,我可能會永遠化作厲詭,失去神智,再沒有歸返人身的可能!”
蘇午所言,自身化為厲詭的辦法,即是一——令所有念頭化詭,但所有念頭化詭以后,再歸返回自身轉為念頭,就困難重重,基本沒有歸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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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則是‘神頭鬼臉’咒印!
他現下就是預備教授鼎靈喚醒作為厲詭的自己的方法!
接下來奪回怨神真形之時,他極可能會用到這個咒印!
“變、變作厲詭?”鼎靈呆了呆,人與厲詭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前者是生靈,后者則同時具備死物與活物的種種特性,人怎么可能變成厲詭?
但蘇午都如此認真地跟她說了,她也必須要把蘇午的話當回事,認真聽取。
她思索了片刻后,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若真需要你變作厲詭來應對怨神侵襲,我會拼力把你喚醒,讓你歸返人身!”
密林中。
霧氣蒙蒙。
詭韻流轉四下,徹寒的詭韻令周遭的枯枝草莖之上,都結了厚厚的一層霜花。
紅衣女子扭曲的身形在深林中游曳著。
它時而‘伸長’脖頸,脖頸如蟒蛇一般長至數十丈高,腦袋聳立在黑天下,被一雙漆黑手掌遮住眼睛的面孔環顧四周,即便眼睛被那雙黑手遮住,它似乎亦未喪失‘視力’。
它的雙臂早已從肩上脫離,
白蟒般的兩條手臂環繞著深林,一條手臂九曲十八彎般巡游著密林各處,一條手臂則將密林圈攬起來,任何人一旦靠近密林的外圍,頃刻就會被外圍的‘紅畫皮詭手臂’盯上,縱然悄無聲息地突破了紅畫皮詭的封鎖,也難抵住白畫皮詭的盯防。
‘鵝蛋臉’始終在死樹周遭巡曳,不曾遠離那棵死樹。
黑夜漫長,天光昏沉。
深林里的迷霧遮擋了大部分暗淡的天光。
這個夜晚,似乎永遠都無法渡過。
暗夜下,
一道人影穿過山路,‘他’穿著一身厚重的漆黑袍子,袍子以紅紋滾邊,儼然一副官差打扮,這個官差的面孔上,滿是漆黑之色,連眼睛都完全是漆黑之色,他緩步而行,腳下陰影逐漸拉長。
死樹周邊游曳的怨神化相縮回脖頸時,
‘詭差黑’亦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環繞深林的紅畫皮詭手臂前,
‘他’與紅畫皮詭那張巧笑倩兮的美人面孔對視——美人面孔依舊巧笑倩兮,坦露皓白的肌膚,對眼前站立的漆黑身影視若無物。
‘詭差黑’抽出了腰間的大紅蓮胎藏,
漆黑的雙眼默默注視著內圈‘白畫皮詭手臂’即將游曳到此處,與紅畫皮詭相重合之時——大紅蓮胎藏一刀斬落,被沾附在怨神化相斷裂手臂上的紅畫皮詭,再不能如往常一樣飄忽遠遁,直接被這一刀斬成兩半,變成了兩個殘缺的厲詭,各自飄忽而去!
與此同時,
一道虛幻的白影驟然從‘詭差黑’身邊飄蕩而起,抵至白畫皮詭近前,白畫皮詭面對‘詭差白’——那道白影,同樣是木木呆呆,對白影視若無物!
詭差白從黑暗里拖出了黑地藏,
依舊是一刀,
將白畫皮詭斬成兩半,各自飄散!
那道白影與其后十余步外的詭差黑,各自揭下自己面上的臉譜,白影倏忽重回蘇午肉殼,蘇午直接踏入了自己腳下的陰影世界中!
在短短十余個呼吸的時間內,他直接徹底肢解了怨神化相拼湊出的一雙手臂!
此般方法,
他在模擬里試驗了數次,
今次一拿出來,
就大獲成功!
——詭差黑乃是蘇午的肉殼,紅畫皮詭的殺人規律,只針對活人的意識——美人勾魂,而‘詭差白’乃是蘇午的意識,白畫皮詭的殺人規律,正針對活人的肉殼。
所以蘇午分離自我的身與意,以不同的部分應對兩個厲詭,
在不觸發二者的殺人規律,不提前‘驚醒’怨神化相的情況下,完成了對兩個厲詭的肢解!
直至此時,怨神化相才終于被驚動——怨神化相立在重重迷霧中,扭曲的、以怪異動作擺動著的雙腳,踩住了地上的陰影!
下一刻,它直接將自己的頭顱埋入陰影中!
被一雙漆黑手臂遮住雙眼的鵝蛋臉探入陰影,瞬間就看到了將鼎靈擋在自己身后的蘇午,它暗紫的嘴唇蠕動起來,叫出了蘇午的名字:“蘇……午!”
“準備好了!”
蘇午一聲厲喝!
身后的鼎靈面孔上,無聲無息生出一雙雙橫眼,枉眼夫人慘白的眼睛中,眼仁聚縮成了針孔大小,口誦一聲:“吽!”
滾滾意能量頓時加持在鼎靈的意識中!
攀附在蘇午周身的血字,亦在一瞬間被轉移到了怨神化相的一只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