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作者::7627159
諸氣不生、萬類不存的真空溝壑,橫亙在蘇午與"三不在之地"之間,猶如攔阻在他前方的天墊。
他遙望三不在之地,彼處元河大水寂靜凝滯著,三清與大天并立于三不在之地——這漫漫元河鋪滿了蘇午的視野,哪怕今時已臨"真空溝壑",已近"三不在之地",他仍舊看不到元河盡頭所在。
但是,自以故始社稷大鼎開啟祭祀以后,蘇午已知元河有其盡頭,元河盡頭之處,還漂浮著一副漆黑棺槨,以及眾多恐怖氣韻。
此行他的目的即是踏臨元河盡頭,打開那副漆黑棺槨,拿回其中與自身相連的一道"本我",徹底證就"諸我歸一"。
諸我歸一之境,自然沒有那么容易證就。
元河盡頭的棺槨之內,必然留存著某個未明存在的恐怖手段——自蘇午打開那副棺槨開始,或許就是他同時面臨化為真仙以前的"情關"、"生死大關"之時。
這一路千難萬險。
當下尤有三清、大天攔阻在三不在之地,阻止蘇午涉過真空溝壑。
它們二者已是宇宙洪荒之中執牛耳者,然而蘇午面臨二者的攔阻,神色之間卻也無甚憂慮,他目光靜定,將白色仙虹繚繞周身的柳飛煙放在了身畔,繼而張口一吐,吐出一團燦燦金光。
金光猶如水液凝練著,頃刻化作故始社稷大鼎。
此人道巨鼎,被蘇午一分為十,其中九鼎坐落于天柱支撐起的彼方天地之中,他所持者,其實是十鼎之一,威能比之從前已經衰弱太多,但這尊主鼎仍舊保留了最為重要的"祭祀"、"尚饗"之能。
主鼎與天柱世界之中的九鼎之間,仍有氣脈牽連。
人道潮流周轉于十鼎之間,以蘇午所持主鼎為源頭,滾滾饗宴煙氣一面向著元河盡頭游曳,一面向著其余九鼎流淌,彼方天地之中,又不知有多少人聚集在九鼎之下,受用這忽然而來的一場人道饗食了。
饗宴煙氣似潮水涉入真空溝壑,滾滾煙氣在真空溝壑之中,存留不住一個剎那,即有被真空消解的趨勢。
然而,在此時,身軀浸潤于這饗宴煙氣中的蘇午,忽然間看到了一個畫面——那充斥一道道恐怖氣韻的元河盡頭之中,留存有一汪迥異于元河空明大水,化分斑斕五色的泉池里,那副漆黑棺槨微微顫抖著,它的勾召呼喚,竟使得那行將消解于真空溝壑里的饗食煙氣,一瞬間升騰而上,越過了那道真空溝壑,朝元河盡頭而去——
只是可惜,這般饗宴煙氣太過淡薄,蓋因內中烹煮的饗食品質低下,只是蘇午自元河逆流而上之時,順手收集來的幾道彼岸,投入鼎中所作饗宴,它們能被元河盡頭的棺槨勾召,出離真空溝壑,卻越不過三不在之地聳立的三清與大天——
二者只是動念之間,滾滾饗宴煙氣便盡數崩滅作無。
元河盡頭的漆黑棺槨,也只得重歸寂靜,在那片被恐怖氣韻侵染了的五色斑斕泉池之中,沉沉浮浮。
三清看著蘇午所化漆黑長龍盤繞著那尊金鼎,它眼中一片寂暗:「你欲以此鼎溝通元河盡頭的棺槨……以它來牽制吾與大天?
你應當并不知道……
不論是吾或是大天,皆不能抵至元河盡頭去,而元河盡頭的那副棺槨,亦被永恒困在元河盡頭,不能由元河盡頭順流而下……」
雙方皆是"王不見王"的狀態,如此以來,又如何爭斗得起來?
蘇午的算盤,因三清這番解釋,看似是要落空了。
然而,蘇午聞聲卻笑道:「那副棺槨中的存在,今下不能揭棺而起,所以不能自元河盡頭順流而下,與兩位"相見敘舊"。
但假若它蘇醒了呢?
它一旦蘇醒,揭棺而起,莫非還不能順流而下,見到兩位么?」
三清聞聲沉默。
大天則道:「自它被人葬在那副棺槨之中開始,它便不曾蘇醒過,你以何法,令它蘇醒?」
「仙被他所殺。
元皇腦髓,今被他所掌握。」三清這時出聲,令大天一剎那明白,蘇午的憑恃究竟是甚么,它看向蘇午,出聲說道,「元皇腦髓,何其珍貴?仙憑借元皇腦髓與大天血液,生來即在"三不在之地",離真仙境界最近。
你若服食元皇腦髓,以完人體魄合化元皇腦髓,可以直接沖開吾與大天的阻攔,何必以此為祭祀?
多繞了許多彎路……」
蘇午搖了搖頭,他的掌中,出現一團五色斑斕的虹光,虹光搖動之間,與他散發出的完人氣韻相得益彰。
誠如三清所稱,他今時若合化元皇腦髓,足可以拔升三不在之地,沖開三清與大天的封鎖,但以他如今層次,走"至正至純之人道",如此每一次假托外物,墊高自身的層次,又與三清、大天何異?
今下的每一次對外掠奪,侵占,都是對自身根基的穿鑿、損傷。
他雖亦是元根所生,源流在元皇身上,但自身今已是完人,已然脫離了元皇走過的道路,已經到了自行趟開前路,為后世人開辟新路的時候。
是以,蘇午定定地看了掌中元皇腦髓一瞬,便直接將之投入了身前聳立的故始主鼎之內!
元皇腦髓落入鼎中的這個剎那,大鼎之內,陡放五色虹光,猶如一輪五色輪轉不休的太陽,又似是一口黑洞,乍然間在天地間炸散開來,將宇宙洪荒、元河大水都一瞬間染成了斑斕五色之態!
連同那承載著、烹煮著元皇腦髓的燦金人道大鼎,亦被染上了一層斑斕五色!
而在此時,蘇午轉為完人真形,轟烈完人氣韻牽引著人道潮流,化作一層層黑鱗,盤繞于故始主鼎之上,那長滿鱗片的人道潮流,不斷沖刷著那尊五色斑斕之鼎,將其上的斑斕色彩盡數洗刷個干凈!
其上的一個個人道銘文、一副副人道真形圖,依舊熠熠生輝!
它該是人道祭祀重器,天下人可以共用此物,卻不能是元皇獨有的食器!
滾滾五色虹光如一排排巨舟橫過了真空溝壑,元河盡頭那副漆黑棺槨,同樣在此時狂烈地震顫了起來!
轟隆!轟隆!轟隆!
漆黑棺槨好似化作了一口黑洞!
它的震顫,仿佛要令這宇宙洪荒都坍縮進那口黑洞之內!
而大天、三清無從攔阻這轟轟烈烈的饗食祭祀之氣,二者之中,大天踏過真空溝壑,一道掌印向蘇午催傾而來!
萬天搖顫更甚!
無數厲詭仿似要從大天的掌印中生長而出,化作無數的死劫規律,一層層覆壓上蘇午的身軀,試圖完全堵塞住他的生路——一旦蘇午淪滅,他主導的這場"元皇祭祀",亦將無疾而終!
死劫交織,化作徹底的毀滅,永恒的終結,侵入了蘇午從生至此的各道因果,要將他徹底磨滅!
三不在之地的三清,在此時揮了揮衣袖——
一縷細若游絲的道炁周行于宇宙洪荒之間的斑斕虹光之中,剎那纏繞向了蘇午的本形,試圖在蘇午崩滅以前,將這道炁縫入它的本形之內,以方便它未來以三炁化一,證就"諸我
歸一"之境!
「這般手段,假若在之前用出,我早已殞身。你彼時為何不用?
今下再運用此般手段,卻又不能滅殺我了!」
迎著大天驟然爆發、全力施為的這一掌,蘇午眼中神光湛湛,驟然震喝出聲——他的喝問之聲,未曾等來大天的回應,他此時卻也不需要甚么回應了——他身形一轉,再度化為漆黑大龍,這道漆黑大龍盤卷起柳飛煙的身軀,繼而張開一道龍臂,龍臂掌心里,四分仙芝不死藥搖落滾滾云氣,縹緲空靈,卻又極端恐怖危險,它散發出的寂滅死氣,比之大天這一掌聚化諸般死劫而成的"永恒之死",更為深徹兇怖!
漆黑大龍張口一吸,直將那四分仙芝不死藥,統統吸攝入龍口之中!
黑色仙虹所化的大龍,一剎那膨脹,震飄于宇宙洪荒之間,便是這宇宙洪荒之間的一道無法彌合的可怖裂縫!
大天掌印蓋壓而來,沾染"永恒之死"的大天神韻,亦盡數被那道漆黑蜿蜒的裂縫吸攝而去,化為它的養料與食糧——"仙"服食三分不死藥,便有了于情關、生死大關之中競爭,乃至此后登臨真仙的資格。
如今蘇午不僅繼承了仙的那三分不死藥,更服食了自己所留存的四分不死藥!
寂滅死氣纏繞在他身上,幾乎將他碾成粉碎!
他身軀各部漂浮在這"寂滅仙光"之中,還在不斷裂解,他的意識亦在被不斷切割,正逐漸模糊!
但是,在此時,他終究粉碎了大天的攔阻,乃至將那"永恒之死大天神韻"中央聚集的另外兩分仙芝不死藥,都收攝進了己身之中——漆黑裂縫裹挾著柳飛煙的身形,一瞬間涉過了真空溝壑,登臨三不在之地!
三不在之地的三清,看著那道恐怖裂縫一瞬間沖擊而來,它在此時微微側身,竟為蘇午閃開了道路——
漆黑裂縫之后,萬天根脈不斷衍生,大天瘋狂聚集著力量,它的利益與三清的利益根本不同,三清會在此時暫避那寂滅仙光的鋒芒——而大天卻必須迎上他,攔阻住他!
便在此時,滾滾寂滅死氣交相碾磨之下,蘇午幾近氣化的體魄之中,更生出了一種堅韌不拔的氣韻——此般氣韻在他幾近氣化的完人體魄之中滋長壯大,繼而向外顯發,竟開始融合那恐怖異常的寂滅死氣!
那道橫過真空裂縫的漆黑大龍之中,點點金沙由暗至明。
蘇午的意識在這堅韌不拔的氣韻里重新聚集了起來,引導著那點點似金沙一般的堅韌氣韻,堆塑出了自己的骨骼,以寂滅死氣化為血液與肉殼,聚集在他所堆塑出的骨骼周圍!
漆黑大龍又轉作了蘇午本形。
他身軀之上,尤有無數寂滅死氣交織的裂縫,但那諸多裂縫卻在緩慢彌合——即便愈合速度近乎微不可查,但在他之前,除了"仙"與"柳飛煙"之外,哪怕是三清與大天,都無從彌合寂滅死氣在本形之上割出的傷口!
——他真正捱過了仙芝不死藥攜裹的寂滅死氣沖襲,開始朝著"真仙"的層次蛻變!
他的真性、體魄根本都轉作了那好似金沙一般永恒不變、堅韌不拔的氣韻,游轉于滾滾寂滅死氣之中,將滾滾寂滅死氣,由死轉生,化作自身的血肉!
此般轉變,比之柳飛煙更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午帶著柳飛煙,踏臨三不在之地!
此間元河大水,看似依舊盈滿了視野,但在蘇午性識之中,三不在之地的元河水液,比之對面真空溝壑之后的元河,分明稀
薄了太多!
大天神韻與元皇根脈在此間相爭又相融著,一旦立身此間,便能在兩種恐怖氣韻交攻交融之間,摘取二者散溢的氣韻,使之能為己所用,充盈己身——至到這瀕臨元河盡頭的三不在之地,便近乎沒有了隕滅的可能!
柳飛煙置身于五色虹光包裹形成的繭團之內,她的身形在繭團之中忽而變作透明,忽而又作五彩斑斕之色。
圍繞在她身周的五色虹光,如同呼吸一般地牽引著游離于三不在之地的大天神韻、元皇根脈,她好似化作了一個仙虹旋渦,虹吸著滾滾氣韻根脈,在那滾滾氣韻根脈灌輸之下,仙虹繭殼之上,頓時傳出一陣陣細微的破碎聲。
仙虹繭殼一層層剝脫盡了。
柳飛煙慢慢睜開眼睛,她蜷縮在蘇午的懷里,像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但她的身軀已然長成,過往記憶亦在一息之間回轉——她仰起頭,看著蘇午猶然遍布寂滅死氣裂縫的面孔,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里,隱隱有金沙流轉。
每一粒金沙,都散發出令柳飛煙悸動的氣韻。
那般氣韻,更超越了完人的層次,卻又與仙迥然不同。
柳飛煙望著蘇午的眼神,由懵懂轉為心疼,她看到了從蘇午頭頂蓋壓而下的萬天根脈,張口想要出聲提醒,卻聽到蘇午首先與她說道:「你回去罷……
去與燧祖、張角、黃天道及至億萬黎民聯手,再造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