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了。
當張勝回到店里的時候，劉開立一家已經睡了。
張勝第一次見到劉開立媳婦陳愛菊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一個挺賢惠的人。
早晨離開前，店里還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剛搬店以后的器具，現在回來以后，店面已經變得相當整潔了。
張勝打開燈，看向了店里空蕩蕩的小黑板上。
這個小黑板是森然集成灶的項目單，自從海曙花園陳姐那單完工以后，森然集成灶就一直沒有簽新單。
張勝拿起粉筆，在小黑板上寫著“旺達商場B6-11”店面幾個字后，便又默默地朝著樓上走去。
走進宿舍以后，張勝打開電腦，點開了啟明中文網的后臺，瀏覽了一下后臺信息。
干破蒼穹字數來到了五萬，收藏也終于破百了，評論區里的差評和催更評論也多了。
但是……
依舊沒有上新人榜單，也依舊處于沒有簽約狀態。
“看來，這是一段艱苦的旅程啊！”
張勝自言自語了一會，隨后關掉后臺繼續噼里啪啦地碼起字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墻上的電子掛歷，又跳動了一頁。
距離開學還剩十九天。
距離學費還差三千。
距離還債……
遙遙無期。
…………………………
凌晨。
劉開立失眠了。
一方面移店面以后，雖然進店的客流量依舊寥寥無幾，但門口來往的流量明顯少了很多。
另一方面，腦海中則不斷想著未來。
這家店的未來，自己的未來，以及……
森然集成灶廠方給自己的壓力！
他簽了“進貨”合同，每個月必須到廠里進貨十套，這樣才能拿到廠方給予的高額利潤返點獎勵，否則的話銷售利潤得打折扣。
這是廠家和店家的潛規則，相當于廠家在轉移風險，任何一個品牌都是這么干的。
明天就是十套進貨的日子了。
但倉庫里的庫存，卻還有八套！
八套，差不多就是八萬人民幣！
再囤個十套的話，那么……
壓力該有多大！
貨賣不出去，就相當于直接囤貨囤到死！
想到這的時候，劉開立幾個月前孤注一擲的創業熱血，已經被現實磨得拔涼拔涼的。
從床上爬起來以后，劉開立來到衛生間里抽了一根煙，打算讓焦慮的情緒稍微緩一緩，但沒想到越抽越焦慮，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
家庭開支、各種貸款、房租……
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怎么會相信，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嫩頭青，能給我解決壓力呢？”
“還把車借給他！”
“這不是開玩笑嗎？”
“婆娘居然還信他，這真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后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不由自主地朝著店面的方向走去。
“等等，這家伙不會把我車都賣了吧？”
“等等，這家伙到現在都不肯用自己的身份證辦張手機卡，會不會是……”
“而且，他整天在電腦里搞七搞八，他該不會是在網絡賭博吧！”
“這！”
“不好！”
“……”
這一路上，他回想著張勝的一些不同尋常的行為以后，越想越不對頭！
等到店旁邊，沒看到自己的小貨車以后，他頓時臉色大變，第一時間沖進了店里，朝二樓跑去。
二樓，燈光依舊在閃爍著，鍵盤聲依舊噼里啪啦在響。
他猛地推開門，看到一臉錯愕的張勝。
“張勝，你，你這是……”
“劉老板，怎么了？”
“沒，沒事，就是過來看看，我的小貨車……”
“哦，我停在祥和小區了，明天打算去那個小區跑樓……”
“哦哦哦，那你這是在……”
“我在寫小說，劉總，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是一位體驗生活的作家，現在正在創作，剛被你打擾了，頭痛，現在思路斷了……”
“哦哦，我沒看到小貨車，還以為店里遭賊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劉開立訕訕地笑了笑，特別是看到張勝那認真的模樣，不知怎的，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心中竟突然愧疚了起來。
“對了，劉老板，旺達我簽了一單了，你明天早上去對接安裝一下，人家是店面，急著安裝……本來想明天告訴伱的，但怕打擾你休息，畢竟今天搬店事情挺忙……”
“又簽了？”
“簽了！信息寫在黑板里了，合同放在樓下的辦公桌上，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押金呢？”
“押金夾在合同里。”
“哦哦哦。”
“對了，劉老板……”
“什么？”
“還記得利民網管的網管，李彬嗎？前兩天聊過的那個年輕人……”
“記得，怎么了？”
“他估計明天會過來入職，我帶著他先跑樓，他能長期上班，如果你信我的話，給他點跑樓的底薪，不需要多少錢，一個月一千塊加業務提成就行了……”
“哦哦哦！”
“劉老板，靠自己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我們需要發掘人才，并組建自己的團隊，五指凝成一個拳頭，打出去才會痛！”
“可以可以，你安排……”
“還有，劉老板，我一直覺得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二十一世紀了，我們得有格局，以劉老板你的眼光，我覺得，未來不會僅僅局限于這家小門店的……”
“嗯……”
劉開立尷尬地點點頭，隨后關上門。
等走到樓下，看到樓下的小黑板以及合同里夾著的一千塊押金以后，瞬間心中極不是滋味。
隨后懷著某種莫名的情緒來到了不遠處的祥和小區，當看到自己的小貨車安安穩穩地停在最顯眼的車位上以后，心中不是滋味的感覺瞬間就變成了極為強烈的負罪感……
今夜。
注定失眠了。
“給他買套西裝吧，這是個人才……”
“手機，也給他買一部吧，手機卡用我的身份證就用我的身份證吧。”
“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
夜風中，劉開立閉上了眼睛，當想到張勝的一些話以后，他自言自語地點點頭。
…………………………
第二天。
當張勝起床推開門的時候，他看到了門口掛著一套嶄新的克羅斯西裝，以及一部裝著移動卡的彩屏手機。
張勝臉上帶著一絲怪笑：“嘿，劉老板終于開竅了？”
洗漱完以后穿上西裝，看著人模狗樣的自己以后，張勝笑得更加燦爛了。
“這生活，還是對我差點難度！”
“如果，再給我一張丑一點的臉，難聽一點的嗓子的話，這才有逆襲難度嘛！”
微微唏噓了一下以后，張勝推開了店面，看到了一束陽光照在了臉上。
“老師！你好，我來上班了！”
“嗯，好！別叫我老師，叫我張總……”
“額？好的，張總！”
陽光下，張勝看到了一個年輕人提著早飯老老實實地看著他。
他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燦爛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