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勤官陳大柱把一行人帶到了團部,看著破敗的房子,和幾張破爛的桌椅,還有墻上掛著被老鼠咬了一半的地圖,蘇童心里不禁有些氣餒,這可真是個爛攤子啊。
大家坐了下來后,蘇童看著站在一旁的陳大柱,饒有興趣的問:“陳大柱,你是哪一年的兵?”
“報告長官,我是民國七年(一九一八年)的兵,原任西北二十九軍三十七師二十六團三營三連連長。”
“哦?”這下連旁邊的王大勇都來了興趣。“你是馮治安(三十七師師長)長官的兵?”
“是的”
“那你怎么會來到這里呢?”
“長城抗戰時,我參加了大刀隊,在喜峰口負了重傷。不得已才回到老家養傷,傷好后本來要回老部隊,可看家里的老娘無人奉養,這才留在這里進了民團混口飯吃。”陳大柱黯然的說。
一行人頓時肅然起敬,蘇童站了起來對著陳大柱“啪”的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使不得、使不得,你老可是長官,可不能給我行禮。”陳大柱慌忙的搖手。
“怎么使不得,就沖你們在喜峰口把小鬼子殺得尸橫遍野,就當得起這個禮,你們大刀隊個個都是好樣的,沒一個怕死鬼。”蘇童正色道。
陳大柱卻滿臉苦澀道:“長官,說實話,能活著他娘的誰愿意去死啊。可在當時,弟兄們每人只有三發子彈,子彈都打光了,咱們也只有拿命上去填了,不知道有多少好兄弟倒在了沖鋒的路上啊!”說著陳大柱的眼眶都紅了。
屋子里頓時沉默了,“子彈都打光了,咱們也只有拿命上去填了。”這話樸實無華的話語不斷的在蘇童耳邊回響。在后世看到這些資料時,蘇童只是以旁觀著的身份去觀察,他無法想象連飯都吃不飽,穿著草鞋,衣衫襤褸,平均每人只有三發子彈的軍隊如何與彈藥充足,還有飛機、坦克、大炮助陣的日軍廝殺。可當自己來到了這場波瀾壯闊的時代并親自參與聽到當事人講述時,蘇童知道了,他們憑借的就是一股子精神,憑借著華夏民族上下延綿了五千年的精神底蘊。有了這股子精神,這樣的人,華夏民族就永遠也不會滅亡。蘇童的心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半響,蘇童拍了拍陳大柱的肩膀:“好兄弟,我向你保證,種事情以后不會再發生了,你現在先下去,叫弟兄們把卡車上的糧食和豬肉先卸下來,交給炊事班,告訴弟兄們今晚大伙敞開了吃。”
“是”陳大柱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等等”蘇童又叫住了他“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民團的副團長了。好了,沒事了,去吧。”
陳大柱地敬了個禮后默默地離開了。
蘇童看著陳大柱離開后,轉過頭來對王大勇說:“王連長,這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民團要徹底重建,工作千頭萬緒。我身邊現在連一個可用的人手都沒有,我很期望你能留下來幫我,不是為了我。”
自從那晚送了王大勇手槍之后,王大勇對蘇童的態度大有好轉,畢竟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嘛。現在看見蘇童正式向自己發出了招攬,心里也開始動搖起來。沉默了半響,王大勇緩緩說道:“承蒙長官看得起,大勇若是拒絕就是不識好歹了,可我擔心張主席那邊....”
“張主席那邊我去說,我想這個面子他還是要給我的。他要不放人啊,我就去嫂子那告他的刁狀,晚上讓他睡客廳去”蘇童打斷了王大勇的話頭,有些耍無賴的說。
是啊,這位可是張主席的結拜兄弟啊,自己投在他門下也不算是背叛張主席啊。想到這里,王大勇的心情一下豁然開朗起來。“那大勇今后就把這條命交給團座了。”王大勇抬起頭來對蘇童說道。
“哈哈,好啊、好啊”蘇童高興的大笑起來,又多了個可以使喚的手下了。
“恭喜蘇團長麾下又添加了一員猛將啊。”這時候在旁邊的席漢乾也過來湊趣了。
“席縣長見笑了,我現在可是個光桿司令,一切都得從頭開始。席縣長,我還得麻煩你”
“張團長請講,只要是席某人做得到的,絕不推辭。”席漢乾把話說的很漂亮,卻什么內容都沒有答應。蘇童心里暗罵,這個老狐貍,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看來不給他點好處他是不會痛快配合的。
“是這么回事,席縣長您看我們民團的人員嚴重的缺編,剩下的人馬也都是老弱病殘,所以我想在縣城設立一個招兵處,請席縣長在多倫幫著張羅、張羅。”
民團現在人員嚴重不足,必須要招兵了。而要在縣城招兵就離不開這位縣長的支持,所以蘇童才說出了這番話。
“這個嘛”席漢乾沉吟了半響。
“當然了,聽說縣政府的房子年久失修,下雨的時候連您的辦公室都在漏水,兄弟實在是于心不忍啊,兄弟愿捐贈五千塊大洋用來修繕縣府的房屋。”
“恩,民團的人員嚴重不足,是該招兵買馬了,席某自然是支持的”席漢乾點點頭。
“席縣長,有道是紅粉贈佳人,寶劍贈烈士。我這里有一點小禮物要送給您,望席縣長不要推辭。”說完蘇童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耐克牌金筆遞給了席漢乾。
王大勇在背后心想,這話怎么這么耳熟啊!
席漢乾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支金筆,他自詡是個文人,文人嘛不就是喜歡這玩意嘛?
“沒問題,招兵的事包在席某人身上。”席漢乾拍著胸脯保證。
蘇童不由得感嘆糖衣炮彈的威力還真是無堅不摧啊。
事情商量好了之后,皆大歡喜。蘇童吩咐鐵牛,馬上讓馬軍撥五千塊大洋給席漢乾。馬軍現在可是寸步不離在守在一輛卡車上,那上面可是有著蘇童現在的全部家當,三十萬塊大洋啊。
到了晚上,民團的駐地里篝火通明,大伙象過了年一樣的高興。不論是手槍連的士兵還是民團的人,都是敞開了的吃喝。蘇童和席漢乾在一旁細酌慢飲,王大勇、陳大柱作陪,鐵牛這個忠實的保鏢則是在一旁當酒保。
席漢乾喝一口酒,趁著酒興,大著舌頭說:“蘇老弟,你..你能不能告訴老哥,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么非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當這個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民團團長呢?”
蘇童沉默了半響,指著東邊方向問:“席縣長,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東邊熱河的土地是誰在占領。”
“日本人”旁邊不知是誰答了一句。
“那熱河后邊的東三省是誰占著?”
“還是日本人。”蘇童自己回答了問題,又喝了口酒:“想我泱泱華夏,我們的祖先創造了無數璀璨的文化,五千年歷史連綿不絕令得四方來賀,而今到了我們的手里卻被一彈丸小國騎到了脖子上拉屎。我輩身為炎黃子孫豈不愧對列祖列宗,我今兒來到這里,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打鬼子,一日不把小鬼子滅干凈了我就絕不會放下手里的槍,我始終堅信,華夏民族一定會重新屹立在世界之林。”
當天晚上很多人都醉了,包括蘇童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