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女人在床上時,李南方以前所堅持的那些大原則,就會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尤其肋下軟肉被女人尖尖地手指甲掐出血來時,休說是叫一聲姑奶奶了,就算是喊一聲媽——那又怎么樣?
“去死,我可沒有你這么大的兒子。”
思想不純潔的龍城城,立即從李南方這聲叫中聽出了邪惡的意思,慌忙縮回手,雙手抱住胸向旁邊滾去。
卻是哎喲一聲驚叫,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趴在床上哈哈地笑著,看著白花花的美少婦趴在地上揉著胸口說好疼,邪惡的李南方也立即滾下去。
龍城城剛要爬起來,就被在他壓在了身上,剛要再次驚叫,嘴巴卻被堵住了。
等她終于掙開李南方的嘴,舉起粉拳砸在他胸膛時,歡快的叫聲已經在屋子里回蕩了起來。
如果讓陳大力他們知道李老板正在白日宣淫,肯定會詛咒他以后都不要再硬起來了。
昨天韓軍把他們押回派出所內后,立即對他們采取了某些措施。
陳大力是導致馬行倆人身受重傷的罪魁禍首,理應接受正義的處罰,被關小黑屋也無可厚非的。
可對王德發等人也采取了這種手段,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去年歷經坎坷的董世雄還能保持冷靜,不過王德發,老周還有鄔玉潔幾個人,則受不了這種罪。
尤其是單獨關押,一個人被銬在暖氣管上,看不到天光,也沒有燈,屋子里靜的嚇人,仿似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那種無助地絕望,孤獨,讓他們幾乎要發瘋。
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黑屋,關禁閉了。
什么叫關禁閉?
就是既不打你,也不罵你,就是讓你看不到外面的天光,聽不到除了你呼吸,心跳之外的任何聲音,讓你在長時間的絕對寂靜中,慢慢地感悟生命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的深奧。
剛開始時,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了不起。
無非是沒有亮光,沒有聲音罷了。
就當是睡覺好了。
人們是正常睡眠時,不也是不說話,不想被聲音打攪,任由放松的思緒,在一種空靈狀態下慢悠悠地飛揚嗎?
可問題是,人在正常睡眠醒來后,會迅速融入到現實社會中,為那些世俗雜務所煩躁。
這才是人生,活生生的人生。
可如果人在不需要睡眠,需要重新見到光,聽到聲音時,卻沒有這樣東西。
于是,你等啊,等啊,希望能等到你想看到的東西,哪怕來陣風也行。
因為風中帶有許多活著的信息。
比方蚯蚓鉆過土壤時產生的土腥味,鮮花綻放時散出的香氣,嬰兒嘴角淌下的乳汁甘甜味道——這些味道就是生機,能讓你確定你還活著。
但你感覺不到風中的這些氣息,唯獨嗅到了讓人不舒服的霉味,酸臭味甚至死亡的氣息。
等你無論怎么強迫自己去睡覺,都睡不著時,你的聽覺,視覺神經等感觸神經就會格外的興奮。
因它們在長時間的睡眠過后,也和你一樣渴望感受到生機。
實在無法感受到這些東西,它們會誤以為自己的功能出現問題,故而立即興奮起來,像章魚那樣把觸角盡可能伸長,去搜索它們渴望的信息。
可當它們無論怎么努力,都搜索不到想要的東西后,興奮度就會慢慢地降低,逐步處于了一種茫然的無緒狀態。
所有的感官都深陷茫然后,腦思維神經就會因無法接收到正常現象,慢慢地出現了可怕的幻覺,仿似在看不到的黑暗中,藏著無法計算的黑色尸蟲。
它們都在死死地盯著你,準備等你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松緩下來,就會立即潮水般的涌過來,把你給淹沒。
鉆進你的皮膚下,吞噬著你的血肉。
無論你怎么掙扎,拍打,尖叫,都無法改變你會慢慢變成一幅骨架的下場。
所以說,不罵你也不打你的小黑屋,才是最可怕的懲罰。
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身體折磨更加嚴重。
這也是有的人身體明明很強壯,卻在受到嚴重刺激后,為什么會變成瘋子的原因。
當然了,因自身經歷,鎮定修養等原因,每個人適應小黑屋這種環境的力度也不相同。
如果把胡滅唐這種超級高手關進小黑屋內,他能硬撐十天左右。
至于十天過后再打開門時,他到底是個瘋子還是個容顏憔悴的正常人,誰都不敢保證了。
陳大力能撐三天。
最多也就是三天,多過半小時,他就有可能徹底地崩潰,再放出來后,只會流著哈喇子在大街上追逐七歲小女孩,喊著姐姐要糖吃。
他能撐三天,還是因為他以往在街頭上打殺慣了,神經要比一般人大條很多。
而董世雄,王德發等人呢?
能夠撐過五十個小時還沒有精神失常,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按照業界總結出來的經驗,三十六小時,則是普通人被關押在小黑屋內時的“安全范疇”。
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在小黑屋內呆了足足四十八小時。
六月九號,上午十點。
天上艷陽高照,街上車來車往,一群鴿子自派出所辦公大樓高空中盤旋而過,鴿哨發出了悅耳的嗚嗚聲。
清涼且又清新的南風,自青山南部山區刮來,這是盛夏即將來臨的信使。
派出所大院內,不時走過腳步匆匆的外來訪客,神色從容的警務人員。
人們有說有笑的,也不缺哭喪著個臉的。
派出所可是國家最基層的“衙門”。
是真正的衙門,哪個刁民犯法后,都會被捕快們抓來此地,接受思想改正教育。
甚至還有一聲尖利的嚎哭聲。
不過才哭了半句,就被人一腳跺了回去。
法律規定,警方不得擅自對違紀違法分子進行體罰,傳統的打板子,老虎凳等刑具,早就被清掃進了歷史垃圾堆里。
這個嚎哭聲被人大腳跺斷的主人,是個專門針對哄騙小學生的敗類。
就這種沒人性的家伙,人人得而誅之,大腳踹他幾下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對。
說不定,他在被推進審訊室內后,還會遭受更加沉重的懲罰。
他會被揍的哭爹喊娘,屁滾尿流,模樣悲慘,讓人不忍直視。
可這一切,王德發卻看不到,聽不到,更感覺不到。
老天爺敢保證,如果這個敗類的遭遇,被到現在都沒被碰一手指頭的王德發知道后,寧愿跪在地上保住人家的腿,來哀求人家:“我替你去挨揍,哪怕是滿清十大酷刑也沒事。你來被關禁閉,享受小黑屋帶給你的無限安寧。”
黑漆漆的世界里,王德發看不到自己現在的面部表情。
所以并不知道他此時的臉上,全是癡呆的笑意。
他的目光也是呆滯的,眼球好像被一根看不見的釘子固定住了,距離上一次轉動已經過了至少兩個小時。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他只是盤膝坐在無邊的黑暗寂靜中,寶相尊嚴。
忽然間,有個很模糊的黑影出現在了他視線里。
視覺神經立即捕捉到了這個黑影,迅速把信息傳給了大腦,大腦再給眼球下達命令,要求它們兩個立即給老子看看,那個很模糊的黑影,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球卻沒有任何反應。
指揮人體全身器、官的大腦,立即憤怒了,再次給王德發的兩個眼球下達命令。
眼球還是沒反應。
等大腦內第七次下達命令后,王德發的眼球終于動了,看向了那個模糊的黑影。
王德發的目光,終于鎖定了那個飄忽仿似不存在的黑影,再通過視覺神經反饋給了大腦指揮中心,形成了確定的影像。
“爺,爺爺?”
王德發看清這個黑影是誰后,愣住了。
他看到了爺爺。
可爺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怎么會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呢?
爺爺還是穿著十多年前的那身衣服,老氣,也土氣,嘴上叼著煙袋鍋子,滿臉慈祥的笑容看著王德發。
王德發以為,他在看到早就死去的爺爺時,驚訝出聲了。
實際上,他的舌頭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只是以為他喊了一聲而已。
再然后,他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就過世的奶奶。
一個小腳的農村婦女,微微佝僂著腰身,隔壁上挎著個籃子,站在了爺爺身邊。
一對老人都看著王德發,滿臉慈祥的說:“小發,走吧,和爺爺奶奶一起走,給你買棉花糖吃。”
王德發站了起來——最起碼,是他以為他站了起來,用力點著頭。
他七八歲時,最愛吃的就是棉花糖了。
可他剛向前走了兩步,兩條腿卻被人抱住了。
他低頭看去,就看到兩個孩子就跪在地上,一人抱住他的一根腿。
這是他的一對兒女。
女兒大些,今年十四歲。
兒子小些,今年九歲。
老王的這雙兒女,仰面看著他哭著喊:“爸,別走,別走啊!那不是老爺爺,老奶奶,他們是鬼,是鬼呀!你要和他們走了,就會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他們是鬼?”
王德發愣了下,接著生氣了,瞪眼罵道:“放屁!你們這兩個熊孩子怎么說話呢?他們是你們的老爺爺,老奶奶,怎么可能是鬼呢?”
那倆老人也附和道:“小發,你可得好好管管你這倆孩子了。一點都不懂得尊敬老人,也不知道現在那些老師怎么教育他們的。”
王德發越是讓兩個孩子閃開,他們反而把他抱的更緊,哭聲更大了。
“滾開!”
這讓老王相當憤怒,抬腳把兒子踢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么大力氣,居然一腳把兒子踢到了幾米外的墻上。
砰地一聲大響聲后,兒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誰家兒子誰疼。
看到兒子被撞了個頭破血流后,舐犢深情迅速左右了王德發,讓他再也不顧連聲喊他一起走的爺爺奶奶了,慌忙跑過去抱起了兒子,剛要大聲喊兒子的名字時——
砰地一聲大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