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
看哪啊?
李南方現在只想罵一句,老子沒工夫看這看那的!
光是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就已經消耗了李南方所有的力氣,虧得神馬還有心情在這里大喊大叫。
神馬一個開車司機,不知道乘客的心理活動。
他只會不斷減速,讓汽車平穩行駛下來,然后朝著一個方位緩緩靠近。
“臥槽,動了,真的動了!我沒眼花,那肯定是個人,黑龍,那里有個人!”
誰知道神馬又是受到什么樣的刺激了,突然看見個人,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似的,叫喚起來沒個完。
李南方能有什么辦法?
只能是盡量讓自己的身體平復下來,然后睜開眼,朝著神馬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確實有個人。
當然,前提是在先入為主的思想情況下,把遠處那個東西想象成為人,才會覺得那是個人。
如果猛然間看到,李南方只會覺得是什么小雪球成精。
遠遠看過去,白茫茫一片的皚皚白雪中,一個半米高的雪包以非常緩慢的速度不停向前蠕動。
那個蠕動物體的后面,是拖行出來的清晰路線痕跡。
以常理來推測的話,那個物體一定是在過去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始終保持這樣的行進狀態,沒停過。
倘若那真是個進入虛擬訓練場的士兵,他的這種狀態,實在是不符合一名特種士兵該有的野外作戰素質。
整個賽場危機四伏,到處都可能隱藏著敵人。
那家伙在四周毫無掩體的情況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行蹤,還像個蝸牛似的緩慢挪動,分明就是給人當活靶子來的。
他能活到現在,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家伙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在被神馬發現之前,沒有任何其他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隨著汽車減速,朝著那個蝸牛狀蠕動的物體不斷拉近距離。
李南方和神馬更加確定對方是個人。
如果不是人,怎么會用雙腳一拱一拱的推動整個身體,往前挪呢。
當然對方的裝扮還是具有一定的迷惑性。
他應該是用什么被單或者布料,將整個身體裹成了個蠶蛹,只留下雙腳和頭皮在外面。
如此裝扮,再配上雪層覆蓋,不仔細看,還真的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李南方收回剛才的想法,承認這個家伙擁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經驗。
可這個人也太囂張了點吧。
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這片雪地當中,應該算是驚天動地的聲音了。
偏偏對方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都不曾,從那一層雪層披蓋之下探出頭來看一看,依舊用他比蝸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認準一個方向往前挪動。
這下子,李南方來興趣了。
回手拿起來個望遠鏡,向著正前方看過去。
那邊是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山范圍,頂多可以看到一小片海岸沙灘。
按照雪地里蠕動的那家伙的速度,也許半年之后,他能去到大海邊,吹吹海風。
可是現在——
“神馬,追過去,問問那小子搞什么鬼。”
李南方隨口說出這句話。
其實不用他吩咐,神馬已經開車追了過去。
車輪旋轉濺起來大片雪花,神馬把車穩穩停在了,那個蠕動物體正前方幾十米開外的地方。
李南方整個人精神高度集中。
一手手持軍刺,另一只手握住手槍,雙眼緊緊盯住那邊。
誰也不敢保證那個東西是不是陷阱,只有做好一切準備,才能應付未知的危險。
神馬同樣全身肌肉緊繃,單手握住檔位桿,一旦發現情況不對,他就立刻加速離開這里。
兩個人都沒下車,靜靜等待著他們眼中的目標作出反應。
畢竟他們這輛車已經擋在對方的前進路線上了,不管是誰都應該稍微給出點回應吧。
但事實是,那個在雪地里蠕動的東西,沒有絲毫變化。
整個身子一拱一拱的,雙腿用力蹬踏,頭皮搓著積雪。
一分鐘、兩分鐘,足足十幾分鐘時間過去了。
李南方和神馬徹底放棄了警戒,兩張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
對方已經蠕動到了車子旁邊,腦袋撞在車輪上被迫停了下來,可他好像沒有任何察覺似的,依舊是雙腳用力蹬踏,一次次用頭皮去撞擊輪胎邊緣。
終于在十幾下撞擊之后,李南方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臥槽,這哥們意識模糊了,只靠著求生意志在這行動呢。快下車救人!”
李南方猜的沒錯。
這位把自己裹成個蠶蛹,一門心思在雪地里蠕動的仁兄,其實早就因為饑餓和寒冷,徹底意識模糊,單純憑著一股子意志力,用這種方式去尋找一條生路。
他很幸運。
在過去的幾個甚至十幾個小時時間里,沒有人注意到他,也就沒有人把他淘汰。
同時,他也很不幸。
承受著巨大的折磨,竟然沒被任何人發現,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救助。
李南方不算是什么好人。
可他也做不出來,看見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家伙,就上去捅一刀,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尤其是,把那個蠶蛹抬上車,給他拉開頭頂的包裹之后。
李南方的表情就更加豐富,內心中說不出的懊悔和愧疚。
這人誰啊?
那個話癆“竄天猴”。
早知道是這小子,李南方就不會那么小心翼翼,半小時前就開始施以援手了。
竄天猴到底經歷了什么?
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說來話長,實際上也就是一筆帶過的事情。
竄天猴用了兩天時間從沙漠腹地走出來,沿著沙漠和雪山的交界線走了一整天,遭遇第二次自然災難,裹著一塊偶然撿來的被單,為躲避風沙和雪崩,不小心深入到了茫茫的雪山區域腹地。
餓了三天三夜,身上只有一條被單的他,癱倒在了雪地里。
他不敢讓自己昏過去。
一旦昏過去,那就是必死無疑。
為了走到選拔賽的最后,為了能夠得到他最想要的結果。
他必須通過不斷的移動,尋找一條出路,或者是引起別人的關注,從而獲得救助。
于是,便有了李南方和神馬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竄天猴的意識模糊,完全不知道任何其他情況,他的思想意識,甚至是身體內任何一個細胞都只記住了一件事。
往前挪,不能停。
李南方不知道竄天猴的經歷。
可竄天猴此刻的狀態,他非常清楚。
都已經被抬進汽車后座上,受到空調暖風吹拂好久了,竄天猴整個人還是那種雙腿蹬踏、頭皮往前拱的狀態。
這只能證明一點。
“唉,沒救了,給他個痛快吧。”
李南方說著話,隨手將一把軍刺遞到了神馬的懷里。
神馬懵了:“黑龍你什么意思啊?你就讓我這么把他殺了?”
“殺人,其實也是救人,早點讓他解脫,總好過承受這種折磨。”
李南方仰頭看天,恍若得道高僧一般,擺出個看破紅塵的姿態,發出沉重的嘆息。
神馬看到他這副裝逼犯,恨不得直接一刀給他捅個透心涼,抬手扔回去那把軍刺,吼道:“別在這扯犢子,你自己怎么不動手!”
“他是我的兄弟啊。”
“正是你兄弟,才應該是你幫他解脫。”
“要不要這么殘忍?”
“是你說的要給他解脫,咱倆誰殘忍了?”
李南方和神馬拿著一把軍刺來回推搡,誰都知道竄天猴活不下去了,可誰也狠不下心給他個痛快。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眼看就要拳腳相向了。
突然,始終躺在后座上蠕動的竄天猴猛的直起了身子。
臉色異常紅潤的竄天猴,好像將死之人回光返照似的,看向李南方的目光中充滿了希望的神采。
他張開手臂,雙手死死抓住李南方的胸前衣襟,大聲喊道:“沃特阿尤、破牌二、吐度!”
話音落下,竄天猴重重躺坐回去,后腦撞在車座椅上彈了兩下,徹底失去了生息。
人死了。
沒用李南方或是神馬動手。
竄天猴主動放棄心底里的堅持,也就沒什么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他活下去。
但是,他臨死前說的什么鬼話?
“什么意思啊?什么吐度,神馬你聽明白沒有?”
李南方瞪著兩只大眼,朝神馬投過去求助的目光。
神馬帶著無比嚴肅認真的表情,重重點了點頭,說:“他的意思是,讓你好好活下去,走到選拔賽的最后,然后帶領新一屆的龍騰軍魂候選特種小組,完成最艱巨的任務,向全世界展現華夏特種軍人的強大實力。”
“臥槽,你真的能聽懂他的話?”
“我猜的。”
神馬的誠實,差一點勾起來李南方的殺人欲望。
無端猜測的,你說那么認真嚴肅干什么?
看樣子,只能等選拔賽結束,再去問問竄天猴了。
李南方和神馬為竄天猴默哀兩秒,隨后把尸體放下車,用那條被單蓋好,就重新開上車,朝著大海的方向駛去。
從整個選拔賽開始到現在,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淘汰了。
但可以非常肯定的是,現在還存活在場內的人數,絕對不足十二人。
“看樣子,那些龍騰訓練基地的官老爺們,是打算讓咱們在這個虛擬訓練場上,分出個高下來了。不決出最后一個活著的勝利者,是不可能讓這場訓練結束的。”
李南方坐在副駕駛上,扭頭看向神馬,笑問道:“神馬,你說到最后只剩咱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會怎么淘汰我?”
“我淘汰你?”
神馬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帶著巨大的不滿吼道:“我就是一運輸兵,怎么可能打得過你這種變態。你給我架真正的戰斗機,再說我能淘汰你的話吧。不過——”
神馬笑了,轉過臉來看向李南方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不過,我也不會主動放棄的。就算是被你淘汰,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
“好,我也會用最認真的態度對待你。”
李南方和神馬相視大笑。
可下一刻,一顆子彈撞碎擋風玻璃,讓車內的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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