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卓凡這話，為首的十幾名修士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倒不是驚訝卓凡說他要空手獨斗十名先天武者，可是驚訝這個年輕的小子在如此不冷靜的時候，居然沒有中他們的圈套。
按照他們的想法，一人獨斗三名先天武者，對方怎么著也會用火靈劍來對敵，只要卓凡拿出劍，他們必然會出手搶奪。
說出比試的目的，其實便是想測試這火靈劍到底在不在卓凡的身上，畢竟這等重寶，他們這些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可都甚為動心，卓凡不過初入先天之境，絕對有可能將其藏在別的地方的。
可是卓凡居然如此狡猾，提出空手對敵，讓他們摸不清深淺不好貿然動手，他們的實力可還達不到搜魂魄取記憶的層次，若是人死了，東西不在身上，可就真的是沒有機會了。
見到此計不通，幾人互相一頷首，身后便又有七名弟子站了出來。
七人神色雖然有些不甘愿，不過依舊是不敢違背長輩的意思。畢竟這火靈劍，對這些人來說，太重要了。
卓凡臉上嘲諷之意更甚，冷冷掃過立在雪峰上以及雪谷中的修真者，看到對方臉上淡漠的神情，他不禁心頭涌起悲涼之意。
修真，修元神，斬陰渣，成陽神，這些都是云中子告訴他的一般修煉途徑。正常的修真者基本都是按照這樣的方式進行修煉。
卓凡曾經也十分向往這樣的人，可是現在看來，若是以后真的成為這樣的人，他覺得自己未必便愿意了。
從這些門派的低等級修士任意殘殺武林中人開始，到現在十數個他遠遠不能相抗的修真高手聯手逼迫，卓凡感受到都只有冷血，只有淡漠，憑心而論，這樣的修真真的不對他的胃口。
說什么修真者不過問凡間事，遇到利益相干之處，殺人便如同殺螻蟻一般。
修真，莫非只是對實力的追求？
當這個天下最高的追求只剩下暴力，那人存活在世上，與禽獸有何分別？
他突然想起了對八卦陣法的體悟，天道無情，創造一切，又毀滅一切，不帶絲毫的感情。
修士修真，說是逆天行事，到頭來，行為做法倒是與天道一般無二。
看著眼前冷冷盯著他的十個人，卓凡突然有些迷茫，眼前的這些人，這些人身后的人，便是自己追逐的夢想么？
微微苦笑，卓凡環視周圍十人，卻是緩緩搖頭，他覺得，相比之下，倒是云中子那個敢愛敢恨，性格瀟灑的陰神之體更為可親。
隱隱約約，卓凡明白了自己的道，自己以后，要追求些什么。
突然間，他渾身的憤恨之意消失了，雙手微張，立于胸前，腳尖在身前劃出一道半圓，輕輕點在地上。
“請指教！”
卓凡的聲音，淡如煙云，卻又硬如磐石。
陳玄陽站在遠處，微微搖頭：“可惜了，這么個好苗子。”
……
場中立著十一人，兩人持劍，四人空手，四人持著厚背刀，還有一人，卻是滿眼冷色的卓凡。
“這位兄弟，在下洪飛揚，今日與你交手乃是盡對師尊的孝道，真是可惜了，若是在旁處遇上，洪某定然敬你三大杯，交上你這個朋友。”
洪飛揚眼神明亮，說完這話，腳下踏著九宮步，身形轉動之間頗為瀟灑。
“嗡——”一根軟劍從袖子中劃出，顏色光鮮，如靈蛇舞動。
“這位兄弟，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等今日的行徑，洪某也不敢厚顏問你姓名，但是今日之事，即便兄弟……最終是慘淡……有志不在年高，洪某依然敬你是條漢子，這第一場，便由洪某出手，不需任何人插手，生死各安天命，小心了，洪某的軟劍乃是千年精鋼煉化而成，斬金切玉也不在話下，兄弟既然空手，我憑白占了便宜，請先出招！”
這人一番言語，倒是讓卓凡心生好感。但是如今身陷絕境，容不得有半點仁慈。
微微作個揖，卓凡兩手一劃，指尖上有薄薄的淡紅色氣勁溢出，他的手掌，更是一片殷紅之色。
先天的劍氣，并非一定要用劍才能使出，只是說，借著劍術的銳利和氣勢，可以將劍氣施展得更加淋漓盡致而已。
卓凡如今這一手，便是武者所尊崇的“手刀”，或許說是“手劍”更為確切一些。
一般的手刀，不過是練了些基礎內功，可以劈石斷玉，可是卓凡如今先天境界的手刀糅合了火靈劍中的火氣，斬鋼鍛鐵也是不在話下的，即便是先天的武者，若是實打實中了那么一記，怕是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請指教！”
卓凡暴喝一聲，手掌在虛劈一記，一道淡淡紅芒劃破虛空，直射一丈多遠。
“來得好！”
洪飛揚軟劍一挑，同樣劃出一道劍氣，他雖然敬重卓凡的風骨，但是他也有屬于自己的傲氣，出手，絕不會留情。
展示自己最強的實力，才能表示對對手最高的敬重。
看到卓凡連劈數記手刀，竟然欺身上前，洪飛揚微微驚訝。
他也是在師尊的教導下修習劍修之法，但對他本身來說，卻基本沒有在江湖上廝混過。
劍修，也是修道人，對修道人來說，是不屑于跟凡人相往來的，他這一門的劍修，說好聽，是先天武者，但實際上也可以算作修行劍道這門法術的修士，只是說，這門法術威力大，其血腥之氣也重，頗不容易得道罷了，這也是一切器修之士的通病，所以很多人得道之后，都紛紛改修其他的法寶，或者是純粹的法術。有不能堅持者，甚至在筑基之前，便該修其他的法門。
有著這樣固定的思維，洪飛揚怎么也不敢想象卓凡一個先天武者居然如同江湖武者一般，想要貼身進來搏斗，他雖然修習劍法，可是在名師指導之下，幾乎從沒有進行過這樣的搏殺，先天武者的斗爭，以先天之氣進行對轟，還需要近身的攻擊嗎？這一點，他不能理解。
疑惑是疑惑，洪飛揚出手卻絲毫不慢，他知道自身的弱點，自然有護身的高招，軟劍一抖，一套劍法施展開來，劍法名曰“竹葉”，那是他有一日過竹林綜合了多年苦修，所頓悟而出。
此劍既出，居然給人一種置身竹林的感覺，周圍翠葉紛飛，片片都是利器。
劍法使得快了，居然在空中留下一大串碧色的殘影，將周身要穴團團護住。
連子山在遠處瞧見，微微頷首：“陳兄，你這名弟子，悟性頗高啊……”
陳玄陽也是略一點頭，臉上有了些笑意，剛想說些什么，表情便凝固在臉上……
原本卓凡有些不敵此術，可是他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只見他的身子如同穿花蝴蝶插入層層劍氣中，手掌或鉤或抓。或格或探，手上居然帶起一片殘影，生生地將洪飛揚的劍勢壓制了下去。
陳玄陽微微動容，追問道：“這是什么法術？”旁人居然無人知曉。
他們是修真者，即便是劍修，器修，也是有師承的，不可能去學習江湖上最基礎的拳腳功夫，也難怪不識得卓凡這種絲毫沒有修仙門路、江湖武者出身的人使出的“散手”。
卓凡的散手功夫早已經大成，如今便是使了兵器卻也沒有落下，救下了堂叔一行人后，他也曾向堂叔求到了散手所有招式的秘訣，以他拳腳大成的境界融會貫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他沒有想到，這普通的拳腳用先天的境界的實力使出，卻是格外的不同反響。
大道至簡，看來這世上的招式，本沒有高下之分，差別，只在于用的人。
方才他被對方劍勢所迷，可是靜心觀察一番，卻發現對方劍法中其實諸多漏洞，畢竟是自身所創的劍法，沒有經過千錘百煉，只不過仗著自身功力強勁讓人無法可施。細細計較一番，雖然心中有些懷疑，他還是使出了散手，兩相比較一下，這散手的功夫居然是又狠又準，以卓凡如今的實力使出，每一招幾乎都沒有浪費半點力氣，穩穩地將對方克制住。
劍影散去，洪飛揚已然無法動彈，卓凡手掌成鷹爪狀，正扣在他的咽喉之上。
手掌撤開，卓凡淡淡退到一旁，洪飛揚不解問道：“為什么……你不殺我？”
卓凡淡淡一笑：“這么多人，我殺的過來么？你人還不錯，另外……你讓我懂了一個道理。”
腦中黑氣反彈，卓凡微感不適，隨即他不理對方，擺開架勢，朝著另外幾人高聲道：“幾位，盡管放馬過來！”
言語之中，竟然帶著幾分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