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重生的

第十一章 我不是乞丐

第十一章我不是乞丐

西平縣,緊鄰大興安嶺。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期間,它是黑龍江省接收知青的一個中轉站。在那個一去不回承載了無數人悲歡離合的年代,來自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熱血青年,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到最艱苦的地方鍛煉自己。他們從這里,奔赴周邊各個林場和農村,在這塊土塊度過了他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縣城不大,四周也被大大小小的群山籠罩,只在城西,有一條比較寬闊的大道,把縣城和山外的世界緊緊連系起來,西平縣名,由此而來。

進入八十年代,和其它大中小城市一樣,西平縣也煥發了新的生機,方圓數百里范圍內的山貨、藥材都向這里匯集,然后流向全國各地。

這座縣城,就是大山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在最初的人生規劃里,他們的夢想,將從這里起飛。

盡管后來,他們有了更復雜的經歷,甚至遇到過更大的危險,生活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從山村到縣城,這一路的酸苦,卻在他們的記憶深處,歷久彌新。

他們在山里,過了兩個夜晚。

第一夜,董潔就發燒了。第二天,大山不得不停下來,想辦法為她退燒,這一天沒能走多遠。當天晚上,她病的更重了。那是兄妹倆一生,最漫長的一夜。

大山脫光衣服,用最原始的辦法為她取暖。忽冷忽熱的病痛折磨著她,而一邊擔心她,一邊又操心野外露宿的安全,大山一整夜沒敢合眼。因為董潔的體溫一直居高不下,他再不敢耽擱,天邊曙光微露,為了加快速度,行李也不要了,直接就背著董潔開始趕路。

身后是一座座山,身前還是一座座山。兩個孩子,渺小的像微不可計的螻蟻。

大山背著她,手腳并用,為了安全,名副其實的在“爬”山。手磨破了,膝蓋也磨出了血,雖然看不到腳的情況,想來也早已是血肉模糊了。

可是大山嘴里卻不叫一聲苦。伏在哥哥背上,董潔掉淚了,先是一顆一顆,然后如斷線珠子般滾成一線。

大山感覺到了。“哪兒不舒服嗎?”他著急的問,一再騰出手來摸她的額頭。

“很難受嗎?好妹妹,忍一下,我們馬上就到了,哥帶你去看醫生,啊。”

董潔后來分析,就是從這一天起,她真正愛上了這個男孩,以一個成年人的心理,毫無保留也是生平第一次,愛上了一個男人。

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一定要出人頭地,再也不要最愛的哥哥,受今天的苦!

天剛過午,一身狼狽的大山,終于趕到了西平縣城。

燒得迷迷糊糊的董潔,再次振作一點精神,用衣袖抹去他臉上的泥和汗。

“哥,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吧。”

“嗯?哦,好。”

拐進路邊的一個小胡同,在胡同深處找個石階,小心把她放下。

“哥,我沒事。你知道,我的身體就是這樣,經常燒來燒去,我自己都燒習慣了,沒事兒。”

她扯扯嘴角,對他笑笑道:“真的沒事兒,這會兒我覺得得好多了。哥哥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會啊。”

大山抹抹汗,撩起上衣,簡單擦試了頭和臉,看看天色。

“小潔餓了吧?嗯,在這等著,哥去給你找點吃的。”

董潔身體向后,完全靠到后面的墻壁上。她很難受,正努力打起精神,不讓自己的眼睛閉上,沒注意大山的話,只是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大山兩邊看看,這個胡同很安靜,午后時分,靜悄悄的,沒什么人,外面就是大馬路。

走在大街上,大山有些為難,他身上沒錢。身邊三三兩兩有人經過,也有人邊走邊吃著什么。他不自覺盯著人家手中的食物看,惹得別人拿奇怪的眼光回看,并遠遠繞著他走。

他猶豫再三,還是張不開嘴,跟別人討口吃的,等他終于下定決心想張嘴時,人家已經走遠了。

靠街處,有一家正在營業的小飯館,正傳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大山站住了,使勁咽了咽口水。

沒有錢,買不來吃的,可是,大山回頭瞧瞧妹妹坐著的那條胡同,還是咬咬牙,走了進去。

“說吧,想吃點什么?”

聽見門響,懶洋洋靠在柜臺上的一個男人頭也不抬,直接開口問道。

“嗯,那個”

“嗯?”

男人抬頭,上下打量著大山,見他穿著臟兮兮一雙草鞋,露出的腳又是水又是泥,褲腿高挽,衣服上面除了補丁,還有幾處被勾破了,看上去也臟得亂七八糟。他眉頭不覺緊緊皺了起來。

“有事嗎?”

“叔叔,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東西?”

“你,有錢嗎?”男人的眼中充滿懷疑。

“沒、沒有”

一個帳本“啪”的一聲被扔到桌子上,“你在逗我玩嗎?”

“什、什么?”

“沒錢你買什么東西?我這可是飯店,本小利薄,概不賒欠。走吧走吧,要飯要到這兒來了,真是。”

大山臉漲的通紅,他真想轉頭就走,寧可餓死也不受這種氣。可是,想到生病的妹妹還餓著肚子,他咬咬牙,繼續努力爭取道:“剩飯,給我點剩飯,行嗎?”

“你聽不懂老子的話嗎?沒、有,聽明白了吧?去去去,媽的,老子還缺口飯吃呢。”男人瞪起了眼珠子。

也是大山倒霉,這男人,文革時曾經是某個造反派的小頭頭,用他的話講,“老子也曾經風光一時”。文革結束后,尤其是這兩年,曾經被他踩到腳下任意呼喝斥罵的人,一個個上位的上位,恢復工作的恢復工作,個個都翻身了,唯獨他,反而淪落到這個小飯館混日子,他心里不平衡,脾氣變的更壞了。

大山受辱的這一幕,正巧被董潔看到了。

大山走后,董潔忽然反應過來,想起哥哥身上沒有錢,他怎么找吃的?于是隨后尋了過來。

看到生性驕傲的哥哥受辱,她的眼睛立刻濕潤了。

大山自尊心極強,從奶奶去世后,他寧可餓肚子,也不肯接受村里人的周濟就可以看出來。每次不得不收下鄰居的好意,他都想辦法或者送藥,或者把偶爾打到的野物分一半給人家。

她不忍心讓哥哥知道自己來過,一個人悄悄回到原來的石階坐下,越想越悲憤,頭跟著嗡嗡做響,來不及喊人,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

“我不是乞丐!”

大山挺起胸膛,他的目光很坦然的直視侮辱自己的男人。

“我現在遇到了困難,這沒錯,放下自尊心求人幫忙,我也沒指望一定會成。可是,作為一個人,只要有一點人性,不幫忙就算了,也不需要這種態度吧?我可以走,但我要告訴你,我,瞧、不、起、你!”

“啪啪——”

一陣擊掌聲傳來。

“好,說得好!”

鼓掌和說話的是一位軍人,一身筆挺的軍裝,三十許上下,整個人透著一股軍人特有的昂揚正氣。

“小兄弟,我欣賞你。人窮,這沒什么,誰的出身也不能自己選擇,關鍵是做人要有骨氣。“

他走過來,拍拍大山的肩膀,自懷里掏出錢,抽出幾張一元,和一張十元的零鈔。

“給,拿著。”

大山頭一次見到這么多的錢。“不,叔叔,不用這么多。”

“拿著吧,人哪,都有落難的時候,咬咬牙,堅持堅持,挺過去,好日子在后頭呢。”

這個男孩眼晴清亮,沒有一點陰影,晴朗如一望無際的大海,一張臉,因為過度削瘦,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

“你多大了?”

“叔叔,我已經滿十歲了。”

“十歲”他有些失神。

“叔叔?”

“啊?噢,”

軍人回過神來,解釋道:“我也有一個,嗯,十歲的兒子。”

他想了想,又掏出十塊錢,不由人拒絕的塞給大山。

大山嘴唇緊抿,看著那雙握住自己的溫暖又有力的大手,只覺得眼眶發酸。

深吸口氣,鄭重給他鞠躬,認真道:“謝謝,謝謝叔叔!我叫李悠然,如果有一天,叔叔能聽到這個名字,一定要來找我啊。我不能保證時間,但我相信,”他臉上透出一種堅毅和自信,“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到時候,我請叔叔好好喝一杯。”

軍人愣了一下,然后發出爽朗的大笑。

“好!好!好!好小子,有志氣,好,我等你!”

大山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似欲把他的長相深深刻進心底。

“叔叔,再見!”

“援朝!”

一個白上衣,黑褲子,一身書卷氣的女人走了過來。

“怎么啦?”

她只瞧見了大山的一個背影,“那孩子誰呀,你認識?”

“哦,一個有趣的小朋友。”

軍人笑笑。“等急了吧?走吧,去給我那未謀面的兒子買見面禮吧。”

女人白了他一眼,“厚臉皮,我兒子能不能接受你還是個問題呢。”

軍人挺胸道:“看看,這樣雄壯威武的爸爸,咱兒子能不喜歡?”

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對了,剛剛那孩子也叫李悠然,會不會隨即失笑,笑自己在異想天開,也是,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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