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瘋狂的石頭
陳群來到兄妹倆身邊,陸續又來了兩個人。一個是]隊的部下劉大同,長相硬朗,一身的軍中男兒氣,很讓人有好感,他自愿跟著老上級。另一位叫做李益,本來已經在兩年前退伍,分配進了一間企業工作,生性梗直的他,因不屑拍上司馬屁,一直受到打壓郁郁不得志,輾轉從戰友那兒聽說了大山他們找人的事,索性辭了公職,千里迢迢單身投了過來。
有了人,董潔立刻有了新計較。
“什么,去新疆和田買玉?”
大山吃了一驚,很是為小姑娘層出不窮的奇怪想法頭疼,“要買玉,北京城里隨便你挑。新玉古玉,還是大玉小玉,喜歡什么顏色咱買什么顏色,長途跋涉去新疆?不好!”
問題是,她并不是想買玉件搞收藏。董潔試圖跟他解釋:“那個,對了,那天買玉件遇到的老專家,后來又遇到了,跟他聊了一會兒。他說自己前兩年去了一趟新疆和田,頂級和田白玉籽料收購價每公斤大約八十元錢,老專家說了,這個價格哪怕是按照現在的物價水平,也是絕對不合理的,是絕對低估了。他說,現在和田玉的消費群體還局限在港澳群體,因為價格低,香港澳門那邊時常有人去和田,私下從民間買玉。他們買得,咱們當然也能買得!”
大山懷疑道:“國家沒有禁止這種私下的交易嗎?”
薰潔笑道:“哥,國家禁止得了嗎?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和田那邊,是出了名的貧困,當地人守著玉礦,當然會去河里淘玉去山上采玉了。國家收購的不多,價格也低,私人過去,稍微抬抬價。誰不會搶著賣呀?再說,現在國家政府從上到下,對和田玉也沒有很重視。現在,倒是咱們出手買玉石的好機會。”
黃金有價玉無價,和田美玉甲天下!
她印象里,和田羊脂玉單是籽料的價格。從現在幾十元每公斤,到后來飆升到三十萬元、五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每公斤。現在以公斤計價,后來是以塊計價、以克計價,到得后期,最好的和田籽玉價格能叫到每克上萬元。短短十幾二十年,價格翻了數千倍,它的投資價值遠遠超過房地產、股票甚至字畫等等。如此令人咋舌的漲勢。卻有專家預計說,真正和田地羊脂白玉價格離漲到頭還遠著呢!
薰潔伸手入大山懷里,掏出那塊和田美玉雕成的觀世音。“這塊玉件,給咱們帶來了驚嚇,也將給咱們帶來驚喜!”
大山可沒有這種先見之明,同千千萬萬中國人一樣,他現在還沒有足夠清醒的認識,察覺到和田玉隱藏著的巨大利潤。
“如果你喜歡,等來年,找個春暖花開的好日子,哥哥看能不能托人。從新疆那邊給你弄幾塊玉石來,好不好?”
薰潔解釋不清,忍不住有些著惱,“哥,你真把我當小孩子來哄了?”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呀,大山肚里尋思,看小姑娘柳眉倒豎,大大的眼睛似乎跳動著兩簇小火苗。“怎么會呢?小潔,你可不能冤枉人,你地意見,哥哥什么時候不聽了?”
“我要去新疆和田!”
“好好,去和田。”大山順著她。
“要買玉!”
大山一個勁點頭。
“要買很多很多很多。”
呃,大山不點頭了,他苦惱的摸摸鼻子,“那個啥,小潔,你想做玉石生意啊?”
“哥。咱們現在有錢,是吧?”董潔挽上大山的胳膊,“哪,把那么多錢放銀行里存著,是不是太乍眼了?一時咱們也想不出更好的投資方式,不妨買成玉石。這東西就像咱們這幾年買的古董一樣,沒有貶值的風險。過得幾年,想出手,也能再賺上一筆,對不對?”
小姑娘想盡辦法給他洗腦,“哥,你想啊,這玉石,它不會腐爛不會霉變更不會輕輕一碰就碎了破了,而且,經過幾千年的開采挖掘,真正的好玉會越來越少。哥,咱們中國人自古就好這個,再過幾年,有錢人越來越多,大伙生活越來越好,到時候,玉石地價格肯定會一升再升。”
大山邊聽邊點頭。好像有點道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寶石能有和田玉這樣的文化底蘊,也沒有哪個民族像中華民族這樣對玉情有獨鐘、崇尚備至。
他忍不住握住胸前的玉件,民間向來有“戴玉保平安”一說,這塊小玉件,握手里,溫溫地潤潤的。他有時想問題,習慣性就會握住它,一邊摩挲一邊思考,竟似乎有種安心寧神的效果。
嗯,現在他們的服裝生意蒸蒸日上,銀行的存款打著滾往上翻。樹大易招風啊,玉石買賣,只要不賠,這筆生意,便可做得。
“這樣吧,明年,明年開春,我們就去新疆走一趟,好不好?”
“不好,”董潔馬上表示反對。
“那個老專家說,玉石一年一個價。咱們要買很多,就是只差幾塊錢,合計到一塊,也是筆不小的數。再說了,哥,每年出的一等玉數量很有限呢,據說最好的和田羊脂玉的籽料產自玉龍喀什河。每年秋天,玉龍喀什河進入枯水季,當地人趁著農閑,會下河摸玉,哥,趁著冬天來臨之前,現在正是買玉地最佳時節。正好,陳大哥他們也可以陪著咱們走一趟新疆,路上也不需要操心安全問題,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你還給我往后推?”
“眼睛睜這么大,要吃人啊你?”大山點點她臉頰,“你容我想想。”
去新疆,算上一來一回路上耽擱的時間,買玉再加上找車往回送,怎么也不會少于半個月的時間吧?這季節,天氣轉冷,加上長途跋涉,薰潔身體可萬萬吃不消,嗯,她不能去。真要大手筆買玉石,也不能冒冒然就千里迢迢闖了去。還得在當地有認
才好辦事,聯系貨源同買主侃價交流,外地人一時都么辦呢?
大山皺眉,想了又想。對了,新疆和田當地有駐軍吧?那個,請唐爺爺通過部隊打個招呼。或者請陳老爺子出面?呃,他個人比較傾向于后者。唐家的爺爺一定會反對他去新疆吧?這個問題先放放。只要請部隊幫忙聯系當地熟人,輾轉總能找到識玉懂玉并且在當地人面廣的采玉人,最多多給中間人些錢,那個買料的問題應該不難解決。
薰潔瞧他神色,便知這事算是成了。也不去打擾他,自己拿個蘋果“咔嚓咔嚓“啃了起來。
大山站定,投降道:“好吧。今年就今年,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薰潔跳下椅子。很乖巧的拉他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偎到他懷里,仰臉笑瞇瞇道:“有什么條件?哥哥只管說。”
“第一,你不準去,”大山伸食指,抵住她欲抗議地雙唇,“小潔,天冷了,路又遠。那邊情況怎么樣,咱們都不知道,又是山又是河,肯定很辛苦。我可不放心你跟著跑前跑后張羅,生病了怎么辦?玉石它再值錢,那不過是死物,在哥哥心里,可比不得你地身體更重要。”
薰潔皺皺鼻子。隨即眉開眼笑,把蘋果湊他嘴巴前,巴著他大大咬了一口,“第二呢?”
大山把蘋果嚼碎咽下去,方騰出嘴來道:“第二,我帶陳大哥和劉大哥去,李益大哥留在家里照顧你。”想想,他們兄妹二人打小不曾分開過,這次乍一分別,心里真是萬分不舍。“哥哥不在身邊,小潔可不許亂跑,出門一定得有李大哥陪著。嗯,我們走后,小潔可以去車市瞅瞅,咱們不是說好了要買輛車嗎?就買小潔喜歡的車型就成,陳大哥他們都會開車,快入冬了,小潔要是去廠里,咱們如果有自己的車,多方便,是不是?”
“還得請唐叔和媽媽過來住幾天,小潔是個懶丫頭,自己一個人有一頓沒一頓連飯都不肯好好吃,哪,你聽著,我回來要是發現你瘦了,可不要怪我好生招呼你吃一頓竹筍炒肉絲哦……”
深秋時分,新疆已經冷的很了,好在還沒有下雪。
入疆前,幾個人都準備了厚厚的棉大衣、高腿棉靴。當初大山還想,要不要這么夸張啊?現在換上全副武裝,不得不贊嘆董潔的先見之明。
唐老爺子在部隊中地人面就是廣,遠至這新疆和田駐軍,也能托上人。雖然不贊同大山扔下學業,遠赴新疆買什么玉石,卻也盡其所能托了這邊部隊上的人照顧他們。
一位姓馮的政委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部隊的招待所里已經為遠來的客人準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吃過飯,略做休息,大山他們見到了特地趕來、充當他們領路人的維族老鄉居來提尼牙孜。
馮政委介紹說:“這位老鄉是我們經當地人介紹尋訪來地,他對玉龍喀什河一帶的采玉人的情況了解地比較清楚,你們想買什么樣的玉石,盡管跟他講。”
居來提是個高鼻深目皮膚黝黑的中年人,因為不止一次充當過港澳游人的買玉中間人,他會說漢語,雖然不是很流利,溝通起來卻不成問題。
他祖輩做玉商出身。因為建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受極左思想影響,玩玉、收藏玉被看成是小資產階級情調來批判,那個時候特別是文化大革命時期,民間收藏玉、玩玉很可能成為被批判的把柄,到了他這輩,也就改了行。不過,祖傳識玉辨玉的本事卻傳了下來。這幾年,政策不像頭些年那么嚴了,偶爾也能見到操著蹩腳的普通話的港澳同胞過來買玉,居來提也會充當中間人賺些錢貼補家用。
“你們來地正是時候,每年十月底洪水發完以后,玉龍喀什河兩邊的老鄉就會去河床上揀玉,揀完就交給收購站了。想買玉,去收購站也行,庫房里堆的好多,賣的也便宜。或者去老鄉家里也行,現在正是揀玉時節,一般情況下,比較大一些好一些的玉,大伙也會留在手里。”
“大叔,”大山很誠懇道:“說實話。我們都不懂玉,來時只惡補了一點書本上的知識。咱們想買好玉,最好是羊脂玉,大叔常年和玉石打交道,希望在這方面多多指點我們。”
居來提隨身帶一根長長的煙袋鍋,他點了一袋煙。拇指朝里攏了攏煙絲,伸長手臂,狠狠吧嗒了兩口煙,開口道:“好說。這些年,玉石也不值錢。大伙日子難過,每年去河床上揀玉,不過是祖輩傳下來的老習慣,除了上交給收購站。自己家里也有點存貨,都是好東西,如果這位小兄弟出得起價。誠心想買,咱們就瞧瞧去。”
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遠離中原地這片土地始終是塊神秘的土地,這兒意味著偏遠、粗獷和滄桑。除此之外,人們地記憶里,便只剩下葡萄和哈密瓜,以及翩翩起舞的美麗的維族少女。對于長期生活在中原的人來說,這是一塊讓人好奇、令人向往的土地,卻又是絕不愿生存居住的地方。
居來提雇了四頭毛驢做代腳工具。“老鄉家住地都比較偏,路也遠,沒有毛驢,只靠人兩條腿可不成。”
一路上,只見到路旁枯黃的草在凜冽地山風中左右搖擺,漫天浮塵借著風勢吹得人張不開眼睛,一會兒,幾個人就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泥人。
玉龍喀什河兩邊。遠遠近近分布著很多個自然村。居來提略前行一個驢身,領著他們走上一個不起眼的狹窄的土路,轉了幾個彎,又爬上一個小山坡,他指著下面一個村落,回頭大聲道:“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南山村,馬上就到了。”
拂面的山風,把他地聲音吹的破破碎碎,需要仔細凝神才能分辨出他說的話。陳群始終走在大山
站在風勢最強地方向。雖然擋不了多少風,大山卻言的體貼。站在山坡上向下俯視,如果沒有林立干枯的楊樹,南山村就像一座廢棄已久的遠古村落。
進了村,村子里邊更是荒涼破敗的很,雖然大山也是山里苦孩子出身,可這里的破敗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除了間或夾雜著的幾棵白楊樹,就是低矮的年久失修的土屋。
居來提直接進了路邊地一戶人家。
南山村不通車、不通電,吃水要用毛驢到很遠的河道中取,取暖做飯常用的燃料就是羊糞。這里的羊糞也是很珍貴的,為了節約燃料,冬天一家數口人擠在一間很小的屋子里,一個星期只做一次飯,平時除了燒水吃外很少點火取暖。
屋主人捧出了一塊玉,大約十八公斤重。
大山用手摸摸,呃,這是籽料,好像書本上講的那點知識,不足以告訴他怎么分辨籽料的好壞。
看到他求救地目光,居來提出言指點道:“這是正宗和田羊脂玉的籽料,你看這里,油潤性非常好。這里的人家,常年接觸河床上的籽料,知道什么樣的料比較好,自家留下的品質都不錯。”
主人開價五百八十元,大山沒有還價。
居來提解釋道:“這個價一點都不貴。說來也可憐,老鄉們守著玉石,往往是幾十年攢下來幾塊好料,卻不知道該賣給誰。咱們下鄉來,辛苦是辛苦了些,能買到真正的好東西呀。”
大山沉默了半天,“這里的人,生活太苦了!”
維族向導搖頭道:“這還不是最苦的。往山里走,那邊的人家,比這里更苦。”
大山想了一下,“大叔,能不能這樣,請你在村里找人傳傳話,就說咱們這兩天會來附近地村子收玉石,誰家有想賣的玉石盡管送來,只要品質不錯,咱們通通收下。”
居來提奇怪的上下打量他,“這話要是傳出去,跑來送玉石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你有那么多錢嗎?”
大山咬咬牙,他臨走時帶了中國銀行剛發行不久的中銀卡,可以隨時用卡去銀行提款。
“收!我虧得起,這些老鄉虧不起!”
這些玉石將來會不會真像董潔說的那樣,價格一升再升,大山現在并不在乎,就算將來要賠本賺吆喝,這筆買賣,他也決定做了。
在同一片藍天下,這里的人生活卻這樣清苦,不,清苦都是太貧瘠太輕松的形容。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他能做的不多,可是,他也可以盡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多收點玉石,當地老鄉手里多一點錢,就能多改善一點生活,給他們一絲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希望。
什么叫花錢如流水?陳群這下可算是見識到了。
短短幾天,四面八方匯集過來的玉石,合在一起,達到了一個驚人的資金數。更讓人吃驚的是,大山基本上都不還價,只要價錢不太離譜,他照單全收,好在有盡職盡責的居來提老人把關,質量上倒是不曾讓人失望。
堆成小山一樣高的玉石,最后由一個個驢隊駝來匯集到了和田駐軍訓練場的一角。每次出操,頭一次接觸這么多高質量玉石的戰士們都不免嘖嘖稱奇,為北京來的那個少年的魄力和大手筆動容。
那個,大山是有苦自己知,他手里的資金沒了。那么龐大的天文數字,讓他短短幾天揮霍一空,陳群和劉大同看向他的目光,又是佩服又是擔心。眼見著來賣玉石的人漸漸不多了,大山知道再咬咬牙堅持一下就功德圓滿了,不至于突然反悔讓滿懷希望而來的老鄉們失望而歸,可是,真的是沒錢了。
怎么辦?跟誰商量?
說與別人聽,等著他的一定是驚呼與隨之而來的一大通埋怨,“你瘋了?”想想這樣的評價頭就大了。
想來想去,還是只有董潔可以說,大山相信,自家的小姑娘一定會理解自己。雖然站在身為哥哥的立場,真的不情愿讓那么小的妹妹給自己分憂,哎,他真不是個合格的兄長呀!
一邊感嘆,一邊給董潔掛電話。
“哥,你終于來電話了?我等很久了。前兩天不是說收玉石的事很順利嗎?是不是要回來了?”
薰潔興奮的聲音從彼端傳來,瞬間安撫了大山這兩日焦燥的情緒。想著小丫頭捧著話筒,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可愛樣子,一種名叫思念的情緒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哥,你怎么不講話?”
“小潔,”大山有些艱難的開口道:“我錢花完了!”
花完了?董潔吃驚的揚眉,那么大一筆錢,在這個時代完全可以用天文數字來形容的錢,大山竟然花沒了?“哥,你收了很多玉石,是吧?”
“很多,”大山嘆了口氣,“非常非常多,多的你想像不到。”也出乎他意料之外。
薰潔一聽就明白了,早聽說采玉人生活很苦,哥哥一定又是善心大發,無節制收了太多玉石了。
“呵呵,哥,不是錢花沒了,是錢不夠花了吧?”
聽著彼端董潔輕快的語氣,大山沉重的心不覺也放松了。“機靈鬼,就你聰明,快幫哥哥想想辦法。”
“帳上沒錢了,嗯,家里也只有幾百元現金呀。我的好哥哥,有什么主意沒有啊?”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焦慮,反而有一種氣定神閑的調侃。大山放心了,“這兩天我尋思了很久,咱們先從銀行貸點款應急,你看行不行?”
“這事我來辦吧,哥,你別上火。大約需要多少?陳雪姐姐現在是個富婆啦,支援支援我們兩個貧下中農不成問題,不夠的話,再從銀行貸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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