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左手緊緊抓著左邊胸口的衣服,骨感瑩潤的手指捏得泛白,垂著的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帶著難過、委屈與哀傷。
酸澀感深深刺激著我的心房,罪惡感由心底深處不斷往外蔓延,遲暮本就怕我,在我面前總是小心翼翼,謹慎又敏感,我怎么能對他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冷靜下來后,我想開口說點什么,唇動了動卻一時發不出聲,只感覺喉嚨干澀得緊,一股寒風從窗口吹進來,遲暮冷得瑟縮了下,我看著他撕爛掉的衣袍,起身,忙將長外褂脫了下來,小心的披到他身上,順勢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將外褂攏緊。
遲暮驚訝的抬眼看我,略大的絕美鳳眼中水霧氤氳,如融化成春水的冬雪,冰涼中含著楚楚可憐的柔軟,小心的追尋著春的溫暖。
我的心在他的眼神下輕輕顫了顫,心里的罪惡感被心疼與憐惜取代。
環顧了馬車上已從因遲暮的舉動而驚愕中回過神的另外三人,我輕輕嘆息一聲,眼神柔和的看著遲暮,悠悠道:“我知道你想表達的意思,第一,為何你會出現在宮里,是因女皇的宣召,皇命難為。第二,你為何會同意女皇在宮中留晚膳,是因為我們在。”
遲暮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溫和問:“是么?”
遲暮愣了愣,慌忙垂下眼去,輕輕點了點頭。
“遲暮,對不起。”我看著遲暮鄭重道歉,心里酸脹難明。
遲暮再度抬起眼來,驚詫的看著我。
我苦澀一笑,收了視線,垂下眼,輕悠地道:“對不起,我,我不該沖你發火,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氣,說了那些傷人的話,我……”
我突然想到曾看過的一份關于我體內異能的研究報告,說異能可以影響我的情緒,會讓我情緒變得容易失控,且會越來越嚴重,特別是在異能爆發的前幾天。
在現代世界時我整日都在研究院里,心里除了唯一牽掛的導師外,無人再能牽動我的情緒,而導師對我總是溫柔讓我一直心平氣和,異能影響情緒這點并未能得到很好的體現,而到這個世界后,異能成長了三分之一,對我的影響便更大,再者這個世界我遇到的人和事與我息息相關,是我必須面對無法忽視的。
牽扯的人事一多,心里壓力過大,情緒就容易受到影響。
我記得研究報告上最后寫了一條推斷,異能許最終將導致人情緒失控如瘋,異能反噬,焚身而亡。
有些不愿去想的回憶在腦海里回蕩,似乎也有這一面的原因,我才會與仇人同歸于盡,我不想讓導師看到我癲狂的模樣,不想讓他看到我異能失控后在他面前化成灰燼的絕望畫面。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心里酸脹不已,努力控制著聲音不讓人聽出里面的顫抖:“對不起,遲暮,對不起!”我抬眼看向遲暮,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也不想求你原諒,總之對不起。”我心里很亂,想說些什么緩解心里的酸痛卻不知該說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遲暮驚詫的看著我,眼眸里有著擔憂與不知所措,慌亂著直搖頭。
“我明明說咱們以后是朋友,說要好好相處,卻對你說了這么傷人的話,對不起,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老天爺為什么那么不公平?我在心里哀傷的想,世上那么多人,為什么偏偏就我身上有這該死的異能?讓我不敢如常人那般去愛,讓我每月忍受非人的疼痛?還要讓我面對變癲狂與烈火焚身的恐懼?
遲暮頭搖得更加厲害,卻無法阻止我繼續向他懺悔,急得他伸手抓住我的手,我們同時怔住,遲暮很快反應過來,倒吸一口冷,立馬將手收了回去,歉然而羞怯的看我一眼,輕輕垂下眼去。
“公主,你別再說對不起了。”遲暮抿了抿唇:“我,都怪我,是我不會說話。”
我恍然回神,呆了呆,我這是怎么了?怎么就一不小心開啟了怨婦模式?怨天尤人什么的也太符合我的風格了!
我嘆息一聲,將情緒平復,恢復成正常模樣,微微一笑,溫和道:“可你還是想向我解釋對嗎?”即使知道自己不會說話,可能因沒清楚表達自己心底的意思而造成誤會,他還是忍不住跟我解釋。
他不是話多的人,也不是喜歡解釋的人,卻開了口要向我解釋。
遲暮抬眼怔怔看我一眼,垂下眼去輕輕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怪我,不生我氣?”
遲暮猛的抬起眼來看著我連連搖頭,眼中不見一絲怨恨,讓我倍感慚愧,同時心里更多的則是對他的心疼。
遲暮為什么怕我,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直到我們心身相依的后來,我實在想不明白而開口問他,他先是愣了下,接著便羞澀的垂下眼去,嘴角帶著絲回憶的淺笑,輕輕道:“公主本就討厭我,我怕公主更加討厭我。而我,不想被公主討厭,怎奈何越是這樣想越是…”聽得出他的矛盾與無措,我心里酸澀、脹疼不已。
回到公主府,雖然時間尚早,但洗漱過后我便直接鉆進了被窩里,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與遲暮和解后左宣三人看我的眼神,直讓我有些頭皮發麻,他們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他們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一個個都是人精,怎么可能感覺不出我情緒上的變化?
我懊惱不已,不是早就已經看開了嗎?怎么就突然鉆了牛角尖怨天自艾起來?不行,以后無論如何都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能輕易向異能這股惡勢力低頭。
這異能影響情緒跟來大姨媽或更年期似的,說到大姨媽,好像我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我微微蹙眉,這身體毛病還真是多,不過不來月事也好,省得麻煩。
像男人那樣多好!我就是攻他們全是被我壓的受,哼哼!我天馬行空的亂想,在心里仰天高呼,哦,天哪,讓我變男人吧!本想以此來轉移自己注意力,放空思緒不去想異能的事,怎奈何遲暮的身影又在腦海里晃來晃去。
現在我的以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遲暮發火而語出刻薄,歸咎于異能的影響,孰不知異能只是其中一個因素,更重要的還是因另一個原因。
翻身側躺著朝里,逼迫自己腦袋放空,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靠近,先是站在床邊靜靜看我一會兒,再輕輕坐到了床邊定定看我,來人并未帶有惡意,讓我有一種熟悉感,我睡得混沌迷蒙的腦子在那視線之下,一點一點清醒過來。
被子被輕輕掀開,雖然房間火爐里炭火正燒著,空氣的溫度卻比我被窩里低上許多,一股冷氣襲進被中,很快又被輕輕阻斷,那人竟然膽大包天的鉆進了我被子里,躺在我身后,我此刻已是徹底清醒過來。
“哎!”輕輕一聲嘆息在身后響起,我如遭雷擊,渾身微微繃緊,蹙起了眉抿緊了唇,決定先暫時不動聲色,靜觀其變,可身后人卻再也沒了動靜,若不是那微微的呼吸聲,我都要以為身后根本沒人。
終于,我忍不可忍,翻身坐了起來,冷冷睨著擅自鉆入我被子的人,冷蔑而慵懶的問:“不知幻公子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沒錯,這半夜膽大包天鉆入我的被子里的人就是“朝秦暮楚”頭魁中的頭魁,那個擁有著羞花之貌,清潤如水、純然嫵媚的幻公子,嗯,或者該說是“朝秦暮楚”的當家陰險狡詐、唯利是圖的修樺公子。
我記得有一次我在幻面前說過“朝秦暮楚”的當家是黑心的奸商,心比別人燒了幾十年的鍋底還黑,難怪那時幻的表情有點怪怪的。
幻用右手緩緩支起上身,帶著絲慵懶的媚惑,那由粗變細松松的長發辮從左肩落下,柔柔的蜿蜒在床上,清澈的眸子輕閃著瀲滟的波光,與額前粉色的寶石交相輝映,專注的看著我,眉宇間那股純然的嫵媚比平時更加魅惑人心。
這樣的幻充滿了禁欲的誘惑,我強穩住飛快跳動的心臟,微微瞇起了眼,眉頭擰得更緊眼神也越發冰冷的盯著他。
“哎!”幻幽幽嘆了一口氣,坐直了身,與我面對面,清澈的眼眸中帶上絲無奈:“公主,可是生我氣了?”
我瞥了瞥嘴,冷嘲的淡淡道:“哪能啊!”
“我就知道公主誤會了。”幻更加無奈的笑笑。
“沒有!”我想也沒想的冷冷接口:“我們之間哪能有什么誤會?”幻的笑容太過惑人,擾亂人心,我郁憤的偏過頭去,不再與他對視。
“呵呵!”幻愉悅的笑笑。
我轉回頭來,雙手環胸,不滿的瞪著他。
“呵呵!”幻又輕輕笑兩聲,看著我眼眸含笑的道:“有沒有人跟公主說過!公主賭氣的樣子很可愛?”
賭氣?可愛?
我嘴角抽了抽:“若是無事,幻公子請回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一個男子大半夜溜到一個女子的房間,擾人清夢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幻不以為忤的看著我,眼中的笑意更深:“大半夜男子溜進女子的房間只是擾人清夢這么簡單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