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

41 春夢繞胡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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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其琛手一拂,“自個兒來。”

柯禮坐副駕,邊系安全帶邊說:“老關打的招呼,以寧應該沒事了。”

唐其琛嘴角扯起一個微小的弧,柯禮分辨一會,覺得是諷刺比較多。拿捏一番,說:“我打聽過了,她是兩年前從h省的外譯機構辭職來上海,跨行轉業做了廣告媒體。高明朗好色出了名,他們那公司也是局勢復雜。”

頓了一下,柯禮繼續道:“能立足,已是很不容易了。”

唐其琛單手控方向盤,語氣平平:“知道不容易還沖動。你說,這幾年她是有長進,還是沒長進?”

柯禮啞口無言。

駛出停車場,并入主干道,唐其琛才說:“你為她說的話,多了。”

柯禮抬手抵了抵鼻尖,點頭,“抱歉。”

這聲抱歉,唐其琛心里明白是情有可原的。柯禮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為他處理過太多人和事,舉止有禮,很能領會要意,正因公事公辦,才難免顯出寡情。別人很難從柯禮口中撬出唐其琛的行蹤,但溫以寧一問,他都樂意告知。

二十出頭的姑娘一合眼緣,柯助理身上便多了幾分難得的和氣。現在回頭一看,那時候的兩人,關系倒是非常友善的。

短暫安靜,唐其琛頭往后枕,“安藍在爭取的那部電影叫什么?”

“《建國大業》。”柯禮說:“中宣部和總局的推薦影片,是明年五個一工程獎里樹立行業典范的標桿作品。”

唐其琛閉眼休憩,說:“她需要一部這樣的作品。”

需要根正苗紅地鍍鍍金,需要做上行下效中的那個上。

柯禮心領神會,點頭道:“好,我去辦。”

霜降節氣一過,南方步入深秋,桃江邊小鎮的冬天冷意更為提早。溫以寧坐在晃晃蕩蕩的中巴車上,看著白氣覆在車窗,前邊的小孩兒正有滋有味的拿手指在上邊畫圓圈。

到家的時候,江連雪正在牌桌上大殺四方,麻將聲噼里啪啦,邊上擱著一張塑料凳,上面是煙灰缸和抽了一半的煙盒。她很驚訝:“喲,回來了?”

幾個牌友都是熟人,紛紛回頭:“寧寧啊,多久沒見著啦,越來越好看了嘞——誒,錢錯了錯了,我開了個杠,找十塊。”

溫以寧笑笑,叫了人就去臥室放行李。門是半掩的,外頭動靜漸小,牌友走后,江連雪數著一把零錢:“回來怎么也不說一聲?家里米都沒了,我還沒去買的。”

溫以寧從臥室出來,抬手扎著頭發,“隨便吃點,下面條吧。”

她走到門右邊的桌子邊,手指一捻全是灰,于是抽了兩張紙把上面擦干凈,江連雪說:“面條也沒有了。”

溫以寧動作停了下,又繼續:“那你去買,我不吃,你總得吃吧?”

“我減肥。”江連雪上午手氣不錯,一把零鈔丟進抽屜里,回頭看到溫以寧彎著腰在柜子里翻找,告訴她:“哦,香燒完了。”

溫以寧直起腰,眼角有了不耐,“打牌就有那么好玩?一天天的,連飯都不吃了是不是?”

江連雪嘖了一聲,“我飯吃得好著呢!”

溫以寧的不耐漸漸轉為不悅,雖不再回話,但這個沉默的氣氛像是插了鋼筋水泥,較著勁,硬的很。江雪連知道她是借題發揮,清了清嗓,討好道:“我去樓下買香燭,多買點,順便帶點菜,你要餓了,冰箱里有蘋果,我給你洗一個唄。”

江連雪就這點好,性子雖急,遇事不服軟,但眼力靈活,能屈能伸這個詞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別去買了,出去吃。”溫以寧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罷了。

她從冰箱里拿出蘋果,洗干凈后放到剛才擦干凈的桌面上,然后退后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面靠墻正中央,黑白照片鑲在同色系的木框里,女孩兒的眼睛很漂亮,靜態之下也能感受到它們在閃耀。溫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兒,所以當初選照片的時候余地有限,這是她高三那年的證件照,原片是紅底白衣,撲面的青春氣,當時江連雪不同意,說人都死了,選個深沉點的。

但溫以寧還是替妹妹選了這一張。

十八歲很好,美好的一面就以另一種方式長存吧。她想。

出門前,江連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個妝。她到年底才滿四十五歲,又屬于老天爺賞飯吃的那類不老面相,稍作裝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風風火火地點了四五個,合上菜單說:“你團個券,美團上有,10030新用戶還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來吃過,劃算。”

溫以寧倒著水,手機就擱一旁。

江連雪端起熱茶,吹了吹氣兒,眼皮也沒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來?”

溫以寧嗯了聲。

江連雪也嗯了聲,帶刺兒地說:“那種死貴的城市有什么好待的,你掙兩萬一個月又怎樣,一年也付不起一個廁所的首付,壓力大內分泌失調,不到四十就不來月經也是很有可能的——辭了拉倒。”

溫以寧聽到后面四個字,挺無語。

“呵,”江連雪不解釋是如何看出來的,越發不屑:“我覺得你腦子是抽了,放著好好的翻譯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騰。累不死你。”

又來又來。溫以寧最煩這事,“你能不提了嗎?”

“我不提誰提?錯了還不準說?”江連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損了顏色,艷紅艷紅的,跟她此刻的情緒似的,“你那復旦白讀了,過兩年奔三十,要什么沒什么,可把你給能耐的。”

溫以寧低著頭,不說話,手指戳著美團一下一下使暗勁。大概安靜了五六秒,手機突然被抽走。江連雪起了身,把她屏幕按熄,窩火道:“算了算了,我付錢。下個月不要給我打錢了,等你找著工作再說。”

總之,一頓飯吃得不太痛快。

溫以寧第二天就得走,大清早的天都沒亮,江連雪這種牌桌賭后基本就是日夜顛倒型,不可能早起。六點四十回上海的高鐵,差點沒趕上,溫以寧找到座位坐下后還在喘氣,她從包里拿紙巾,一打開,愣了下。包里一沓紅鈔票,不遮不掩地丟在里面,倒挺符合江連雪隨心所欲的性子。

少說也有兩千塊,下個月的賭資估計全貢獻出來了。

到站的時候,溫以寧收到短信,江連雪:“育人小學招英語老師,找不著工作回來算了,來回折騰車費不嫌貴啊,作死。”

九點多到公司,繁忙景象一如往常。不過每走幾步落下背影,后邊總會有幾雙眼睛瞟過來。

溫以寧是來辭職的。

滿打滿算在這公司待了兩年,但自己的東西不多,水杯紙巾幾維生素,一個袋子就能擱滿。她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幾個跟過她的小員工要進來送別,溫以寧沖他們擺擺手,便都止了步。收拾到一半,門口腳步聲齊整,三個保安走了進來,后頭是高明朗。

高明朗右臉還能看出紅腫,溫以寧那天下手不輕。他心里記恨,指著說:“重要崗位的離職牽扯太多保密信息,按規章制度辦事,給我看好了。”

這事兒做得挺惡心,溫以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是為公司拿下過幾個口碑案子的人。高明朗瑕疵必報,也就不顧忌什么人情臉面了。

保安翻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地看,連保溫杯都擰開蓋檢查里頭裝東西了沒。同事們先是竊竊私語,然后皺眉搖頭,個個義憤填膺卻誰也不敢吭聲。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高明朗也不攔著,故意的。幾個保安搜刮一頓無果,不過不重要,羞辱到了就成。高明朗語氣還挺和善,“我一直就很看好你,可惜了,咱倆沒有師徒緣。”

溫以寧沒他那么假,逮住機會不想讓他痛快,點頭說:“孽緣要了也鬧心,好事,沒什么好可惜的。”

她邊說邊打開左邊的柜子,把里面十幾本榮譽證書搬了出來,這是這兩年的功勛章。溫以寧把它們塞到高明朗手里,“我認認真真地來,清清白白地走,問心無愧。——麻煩丟一下垃圾桶。”

然后留了一個灑脫的背影,沒再回頭。

十二月剛開頭就降了兩輪溫,大衣裹身也有點擋不住寒氣。年底收尾工作多,這一周忙著審核報送給證監會的年度資料,到今日才算告一段落。

傅西平在新天地攢了局,他們這個圈子,玩好的也就這么一撥。唐其琛從亞匯出來時,天光尚早。柯禮還有事向他匯報,所以也并排坐后座。

正事忙完,柯禮收好資料,順帶看了一眼微信群,有點意外:“安藍也在。”

唐其琛幾不可微地皺了下眉,“她不是在杭州拍戲?”

“可能提早回了。”柯禮說:“有一個來月沒見著她了。上周我碰到她經紀人,說是在給《建國大業》拍攝定妝照。”

唐其琛嗯了聲,沒多提。

賓利車內空間寬,浮著淡淡的松柏檀泉,是他慣用的男士淡香。工作告一段落總教人愜意放松。司機老余是個老上海,四十出頭開車很是沉穩,他總能繞出不知名的小路,路況良好避開擁堵。

往七十街的岔口開進去,半舊居民區,小區名兒連唐其琛都眼生。他側頭看窗外,難免留了幾分心思。賓利不疾不徐地開了幾十米,唐其琛忽地開口,“老余。”

車速平穩落下,柯禮也順著看出去,這一看,先是不太置信,兩三秒仍是遲疑:“那是?以寧?”

唐其琛靜著一張臉,幽深得離奇。

馬路對面的一個酒樓,是在辦結婚喜宴,酒樓外面的空地也被利用起來,搭了個戶外舞臺,看布置是山寨版的歐式宮廷風,燈光彩帶一個不落。賓客圍了幾圈,臺上的溫以寧握著話筒,不知哪兒弄來的粉色蓬紗裙,不合身,后背還用夾子給夾住。她的妝容很夸張,隔著一條馬路都能瞧見眼影是紫色。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里,新郎帥氣風度儒雅,新娘風姿翩翩似仙女,當真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讓我們共同祝福一對新人,今生今世,永相伴。”

音箱效果純粹就是聲兒大,沒有絲毫美感,她裝腔拿調的主持詞全往上揚,音樂放的是一個爛大街的流行曲,溫以寧調動氣氛,又笑又跳地給小朋友發桃心氣球。

八百一場的司儀費,不能再多了。

車子還是滑行的,十來秒而已,就把這場景甩出了視線。

拐上主干道,柯禮仍是不敢喘大氣。其實唐其琛的反應是非常平淡的,淡到柯禮也拿捏不準半點心思。多年第一行政秘書不是白當,不該說的,他從不亂說。就在他以為這事過去時,唐其琛忽然問:“她辭職了?”

柯禮有那么半秒發怔,他沒料到唐其琛會聯想到這方面去。到了地方,他稍晚下車,進了會所門便徑直往長廊走。

“這。”聲音出其不意。

柯禮扭頭一看,驚訝,“您還沒進去呢。”

唐其琛坐在大廳的單座沙發里。兩手搭著左右扶手,腿疊著,這人穿著氣度向來超然,只不過人性子冷,遠看更顯不易近人。

柯禮走過來,剛在打聽消息,手機握手里還熱著,說:“辭了,辭了一個多月。高明朗跟圈里打過招呼。她想繼續在這一行待下去,難。”

唐其琛沒說話。

柯禮想來也好笑,“還能當婚禮司儀,挺要強的,跟以前那時候有點像了。啊,您進去嗎?西平催我兩遍了。”

唐其琛起了身,空調溫度高,他脫了外套,擱在右手腕上,淺米色的薄線衫恰恰貼合,腰身往下連著腿,身材是極好的。柯禮走前邊,“西平今天中午已經喝過一輪了,您今晚要是跟他玩橋牌,一準兒贏。”

“高明朗是怎么放話的?”唐其琛狀似隨意一問,但腳步慢了,停了,不動了。

“不太好聽。”柯禮沒正面回答。

唐其琛點了點頭,“你給陳颯去個電話。”

柯禮很快聯想到人事方面的情況,明年的人資儲備需求計劃已經報了上來,陳颯的助理休產假,加上內部福利政策,一年假期,這個職位是空缺的。

唐其琛沒把話說明,但意思已是顯山露水。不過柯禮沒敢當即答應接這一茬,玩笑話說得委婉:“如果陳颯也說,她不想得罪高明朗,不敢要呢?”

當然,這話沒別的意思,他只是站在唐其琛的角度,權衡著任何一種可能。

“她要這個人。”

唐其琛的視線就這么看了過來,灼灼神情里映的是天理昭昭:“——我說她敢,她就敢。”

她說話做事就是這樣,爽利果斷,基本上這種話也就是客氣告之,同不同意仍是她自己說了算。陳颯走前,看了眼唐其琛,說:“醫學挺發達的,換胃這種新聞聽說得還是很少啊。”

柯禮都聽笑了,“改天問問老陳。”

兩句玩笑話收場,他們之間共同打江山的情分是結結實實的,誰也不必將就討好誰。唐其琛這會子看起來也還好,直著背,神情舒卷,柯禮稍稍放了心。陳颯走,兩人一前一后進去屋子里。沒想到門一關,唐其琛力氣失了大半,直接給倒在了沙發上。

體格在那兒擺著,動靜真不小,柯禮也嚇著了,“誒!唐總!”

唐其琛一手捂著胃,頭往沙發墊里埋了埋,另只手沖他擺了擺。緩過這波痛感,唐其琛氣有點喘,抬起頭說:“給老陳去電話,你問問他開的什么藥?”

語氣乍一聽如常,但怒意薄薄。柯禮明白,唐其琛的心情是極低的。他沒作聲,就從衣柜里搬了條厚點的毯子出來遞給唐其琛。冬天過了五點,天色就沉得快。光線已經淡了,但柯禮不太敢去開燈。唐其琛瞇了片刻,閉著眼睛看著像是睡著。

又等了會,柯禮才起身調亮一盞小燈,然后坐在單座沙發上看起了書。

一目十行,心沒靜。把今兒的場景一串聯,就跟通了電的燈泡似的,照得他沒法兒集中注意力。再看一眼自己的老板,男人淺眠,發絲也微亂,少了示人時的矜貴體面,多了分紅塵地氣。就那么一小時前,和溫以寧的聊天內容想必也都被他聽見了。

溫以寧說自己只是有點難受,柯禮懂。這話聽著脆弱,但外柔內剛,是一份坦坦蕩蕩的表態。人都是這樣,把話說得毫無破綻的,那叫粉飾太平。好的壞的都不藏掩的,才叫真灑脫。

當年,柯禮是了解個大概的。

不拿年齡說事兒,不管是三十四歲,還是二十四歲,唐其琛一直是溫淡的性子,在他身上就折騰不出轟烈的感情。但他覺得合適的,便柔綿細密地對你好。

用傅西平的話來說,唐其琛哪兒都行,就一點,太長情。

唐其琛畢業回國后,唐家那陣也是暗流涌動,內憂外患分外敏感。唐老爺子沒讓唐其琛趟這趟渾水,而是安排他去了體制內的的企業鍛煉。

一走六年。

從青澀到成熟,從成熟到運籌帷幄,一個男人最該努力的年月,他完成得漂漂亮亮。

也是這六年,他把當時年紀尚輕,青澀稚嫩的迎晨,帶到能力足夠獨當一面。迎晨是個好姑娘,唐其琛是動過心的。但感情這種事誰能說清,迎晨也是個坦蕩的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說玩兒曖昧,吊著你,享受這份追捧。

她有一句挺經典的話,是對唐其琛說的:“人這一生幾十年,說長不長,還沒準兒會碰見意外,那就挺短的。這個階段,有什么人進入你的生命,是老天爺有的安排。但進入生命后,能成為什么角色,是我說的算。我感謝你,因為你教會我很多,你讓我成長為更好的人。但再有點別的什么,真的,不會有的。”

唐其琛當時都氣笑了,一手栽培起來的,伶牙俐齒全往自個兒心上扎了。

故事的結尾是四年多前,姑娘嫁了人,嫁給了自己十八歲時的初戀,鐵骨錚錚的特種兵。當時唐其琛心里已經沒什么了,看她發的朋友圈,一張婚紗照配個詞兒:嫁啦!!

再過一年,朋友圈還給發了一條,一張嬰兒照配詞兒:生啦!!

這就是個慢慢放下的過程。從唐其琛回去上海,扺掌亞匯集團起,他就釋懷了。

和溫以寧遇見,合眼緣就是一瞬間的事。女孩兒先動情,明亮得像是春景里最艷的那朵花。唐其琛是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的。

但周圍人不信吶,看看——二十來歲,生動漂亮,性格也有某些重合點。

傅西平跟他玩兒的那么好,當時都問過好幾回:“其實我覺得也不是很像啊,眼睛?鼻子?哪兒像了?”

唐其琛睨了他一眼,連話都懶得說。

那時候做的最多的,就是載著她滿上海的轉悠吃飯。吃個四五次還能理解,回回吃,誰沒個想法?溫以寧憋不太住了,就在一次上車后,坐副駕,“你又帶我去吃飯?”

唐其琛說:“是。”

“等等等等。”溫以寧邊說邊把外套敞開,捏了捏自己的側腰,“你看,肉都長厚半米了。”

她里頭是件淡粉色的毛衣,軟乎乎地貼著身體的線條,那樣年輕鮮活。唐其琛目光落在她手上,然后是腰,纖細盈盈的很好看。夸張了。

他笑著問:“真不吃了?那我回去加班了。”

溫以寧眼珠兒一轉,咧嘴:“吃吃吃。”

那段時間,上海大大小小的餐廳飯館兒都留下他倆的足跡。溫以寧心思藏不住,總想要個所以然,直接問,她問不出口,矜持還是在這的。拐著彎地試探吧。可年輕時不懂迂回婉轉,試探得不到點子上。

認識那么一個月,唐其琛給她最清晰的定義,就是一句:“念念,咱倆是有緣的。”

溫以寧那時的性格不似現在這般沉穩大氣,急不得,一急就控制不住情緒。她跟唐其琛生悶氣,兩人坐在車里,氣氛淬了火似的,

溫以寧不能忍,大晚上的,非得下車。老余開著車,沒唐其琛發話他不敢。后來,這車還是停了,溫以寧一頭扎進寒風里,瘦瘦小小一只,看著都心酸。

老余見慣了場面,說直白一點就是恃寵而驕了。依他對老板的了解,多半是不會縱著的。可默了好久的男人,開口說:“老余,前邊停,你跟上去,把她送回學校。”

老余說:“我看小姑娘是生氣了,八成不會上車呢。”←→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