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美舞留在洞中,陪著她妹妹。孫炎隨著黑櫻月華一同走了出去。
天色已亮,陽光撒在枯藤間,埋在枯枝敗葉間的新芽,散出清新的香氣。
孫炎與黑櫻月華,一同走在疊滿枯葉、間雜著綠意的土地,地面柔軟,他們的步伐無聲無息,有若在草地上飄行一般。
孫炎往黑櫻月華看去,她那美麗的容顏,在晨曦下散著光澤,黑長直的秀發、與黑色的衣裳襯在一起,亭亭若蓮。她的腰間,并沒有再看到秀月刀,御風一般的體態,帶著仿佛隨時都會飄去一般的輕靈。絕不輸于香香和美舞的容顏,纖細又修長的體態,因為那更顯成熟的韻味,構成了不同于任何人、獨特的美麗,麗質天成,美不勝收。
他道:“黑櫻姐,在妙樓妙光山的時候,謝謝你。”那個時候,他以真龍之力去助瑤瑤帝姬,當時他并不知道真龍之力要配合信仰之力一同使用,真龍之力的負作用出現,幾乎就要暴走,幸好有人混入了天兵天將之中,助他壓制了真龍之力。
雖然那個時候,神智已經有些模糊,但他卻是相信,那個人就是黑櫻姐。而在那之后,他有好一段時間都未在看到她,直到這一次,她才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黑櫻月華雙手一攤,輕嘆一聲:“如果不是我把太虛刀借給他們,你這一次進入地府,也不會遭遇危險。”
孫炎訝道:“太虛刀是黑櫻姐你的?說起來。在彌樓妙光山的時候,我和瑤瑤殿下一起掉入下位世界,那是一處滿是血海的所在。‘它們’化作巨大血頭向我和瑤瑤殿下沖來,結果暗處有人劈了‘它們’一刀……”
黑櫻月華道:“我做的!”
孫炎訝然……總感覺黑櫻姐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
黑櫻月華笑道:“當時只是幸運好,你和瑤瑤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力,我才能夠趁機得手。”寫意地往他瞅了一眼:“火云邪神就是你吧?你要小心一些,武獄魔帝有一個兒子,喚作摩霄太子,他為父報仇。在新魔界立誓,若不誅殺‘火云邪神’。誓不登基。此魔的實力,原本就與他父親相當,近來更是闖入一十八重地獄,吸收了大量的陰幽戾氣。也不知是要修煉什么魔功,恐怕已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尤勝乃父。他以殺火云邪神為誓,并不僅僅只是為父報仇,更是為立威服眾,你千萬不可大意。”
孫炎吁出一口氣!原來美舞和范閻王那個時候,在一十八重地獄里遇到的那魔頭,就是武獄魔帝的兒子摩霄太子?不過他其實也多多少少猜到,那人多半與武獄魔帝有關。
他取出懸翦劍。要還給黑櫻姐。黑櫻月華笑道:“就放你這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孫炎道:“我……”
黑櫻月華瞅了他一眼:“那妖猴既已伏誅,那是怎么死的。也就并不重要。更何況,你已是超額完成了我的安排。其實我也瞞了你一件事,那妖猴既然學會了整套七十二變,那就有七十二條性命。按照我原本的法子,你能夠殺掉它一條命已是幸運,雖然我暗中還有后手。但其實并不保險,你一劍滅掉它的元神。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緊接著卻又轉過身來,定睛看著他:“在陷空山時,你曾當著其他魔頭的面,指九焚那廝是混元子的徒弟‘清風’,此話可真?”
孫炎同樣轉過身來,回視著她的目光,點了點頭:“雖然我無法解釋太多,但我可以保證,他的確就是‘清風’。”與侯姐姐相關的事情,的確是不太好解釋。實際上,侯姐姐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去,他現在不過就是靠著她所留下的九靈太妙金眼,與時間線外的她產生聯系。
他也不怕黑櫻姐生氣,因為她身上的秘密,簡直比他還多,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說真的,如果黑櫻姐愿意跟他交換,他恐怕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所有的“秘密”說出,以換取她的秘密,因為他對黑櫻姐背后所隱藏的那些神秘,實在是太好奇了。
見他這么肯定,黑櫻月華也沒去問他這個消息是從哪得來的,只是攤了攤手:“罷了,不管怎么說,他現在也已經露了形,不管是對佛門還是對魔界,都是一件好事。”
轉過身去,看向身后,道:“那個孩子,你們一定要記得,三個月內幫她斬去六欲,再帶著她回到這里。讓她變成一個忘卻七情,斬斷六欲的陰魔,總比讓她變成嗜血邪靈要好。”
孫炎低聲道:“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么?”
黑櫻月華攤著手:“我也不瞞你,若是在她剛剛摩羅瀝血失敗時,就為她改精換元,拋棄魔胎,再造身體,雖然麻煩,卻也不是無法做到,但是那樣一來,脫卻魔胎的她,極有可能變成一個普通凡人,或者是變成真正的鬼身。所以魔母故意拖了這么久,利用這孩子,騙了靈飛塔陰陽流轉之靈天秘法,然后再假借是從靈飛塔秘傳中,悟出昨晚那陰陽和合之陣。經過她這段時間的拖延,那孩子的魂魄跟她的魔胎,已經基本上合成一體,成魔已是必然之事,剩下的,無非就是成就他化自在天之真魔,還是變成邪魔罷了。”
果然是這個樣子!孫炎心想。
在“童話天堂”事件中,無色魔母在游戲空間周圍存下強大的術數風暴,無人能解,最后正是靠著小有琴的幫忙,破了無色魔母的術數風暴,把星奕小尼姑悄無聲息的送了進去。無色魔母見才心喜,顯然就是那個時候生出收徒之念。如果小有琴無法成為她的徒弟。那這孩子是生是死,和她又有什么相干?或者說死了更好,以免為天庭所用。
故意拖延了這么久。就是要確保小有琴能夠要回到她的身邊,就像現在,明知道那魔頭的用心,他和美舞卻不得不幫助她,助小有琴斬欲斬身,絕七情、斷六欲,真正做到無牽無掛、不親不愛。然后乖乖的把小有琴送到她的面前。只因為,既然小有琴已經注定成魔。那天大地大,也就唯有魔道容得下她,而變成陰魔怎么說也要比變成嗜血吸精的白骨精好。
黑櫻月華無奈的道:“若是有最上乖的性命交圭之法門,或許能夠幫那孩子擺脫這種處境。只可惜,性命交圭之法門原本就是少之又少,能夠算得上是‘上乘’的,更是屈指可數。而小有琴這種處境,就算是上乘的性命交圭之法門,也無法幫得上她,她原本就是三界除名的鬼嬰之身,摩羅瀝血,魔胎自成。胎嬰合一,魔氣入魂……魔母設下的局,哪里是尋常法門能夠破得了的?恐怕。至少得是道祖、佛祖那一級別的巔峰秘藏不可?”
孫炎心念微動!道祖、佛祖那一級別的……性命交圭之巔峰秘藏?
黑櫻月華手撩發絲,又瞅了他一眼:“說起來,那個時候,有人看到你騎了一條龍……”
孫炎被她一提,不由又想起燕引雛,雖然是個瘋瘋癲癲、行事莫名其妙的妖龍。但對她卻也還是有些擔心。他低聲道:“嗯,她叫……”
黑櫻月華輕嘆一聲:“你、果然遇到了燕引雛!”
孫炎一個錯愕:“黑櫻姐。你認得她?”
黑櫻月華道:“她臉上的那道傷,就是被我的秀月刀砍的,我的秀月刀也因此而斷。”
果然是秀月刀!秀月刀原本是魔界神兵,能夠造成那種無法愈合的傷口,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低聲道:“我覺得……她長得有點像……”
黑櫻月華左手環胸,右手架在左手手臂上,以肘支臉,忖道:“那個時候,就是因為無法擒下她,生怕她被他遇到,所以抱著兩敗俱傷的念頭,特意砍在她的臉上,以破她容顏,可惜當時只砍了半張臉,結果還是被他認了出來么?”
略一沉吟,她道:“那妖龍一路上殺人如麻,毀掉的村鎮不知多少,所修的,又是龍族秘藏、天地間獨此一本的瞑晦九陰燭龍秘法,以你現在的本事,不是她的對手,莫要去招她惹她,最好離她遠遠的。”
孫炎想起,侯姐姐說過,那龍族秘藏、天地間獨此一本的瞑晦九陰燭龍秘法正是藏在廣寒宮,不由又想起燕引雛那毀去的臉。黑櫻姐……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你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見黑櫻月華似乎不想多談這件事,他輕聲道:“黑櫻姐,香香也在混漠世界,你不去見一見她么?”
黑櫻月華看著他,微微一笑,朝另一邊的洞口指了指:“你和她的事情,香香知道?”
孫炎輕咳一聲,點了點頭。黑櫻月華微笑道:“她們兩個都是好姑娘,以后要對她們好。”
孫炎道:“嗯……我知道的。”
黑櫻月華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輕輕的道:“那個時候,我雖然找上了她,但原本并不認為她會相信我。她是仙界的嫦娥仙子,而我是叛出仙界的人魔,我只要有心騙她,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她自己應該清楚。卻連我也沒有想到,這姑娘就這般二話不說的,直接跟我走了。就為了她那個,在生死簿上明明不存在的妹妹,竟然做到了這種程度,如此重感情的妹子,會被她喜歡上,那是你的福氣。”
孫炎輕輕的道:“我知道的!”
緊接著卻是看著黑櫻月華:“那么,黑櫻姐你呢?你又是為了什么,做到這種地步?”
黑櫻月華抬起頭來,幽幽地看向天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我做到什么程度,并不重要,我的幸福非常的簡單,只要在這個故事的最后,能夠看到你們好好的、幸福的活著,那就已經夠了。如果有誰,想要破壞掉我這小小的幸福,那就算是至高無上的天神……我也會殺給他看!”嬌軀一縱,躍空而去。
孫炎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麗影:“黑櫻姐,你要去哪里?”
黑櫻月華的聲音,縹縹緲緲的傳來:“左右暫時無甚要事,就去見見香香,免得她總是擔心。再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到新魔界去,在那之前,我會再來見你一面。”略一沉吟,又道:“這個給你!”
一道金光飛來,孫炎趕緊接住:“這個是……”落在他手中的,乃是一只金圈。
黑櫻月華道:“當年楊柳觀音,用來制服紅孩兒的金箍兒,你可將它用本命真火祭煉,自己設定金箍咒言。那妖龍必定還會再來找你,她心中有惡無善,你制不住她的。實在不行,便用這金箍兒強行壓制她,另外切記,每個月的月圓之夜,都是她燭龍之身‘地藏發泄’的時刻,不管她有多喜歡你,那個時侯,都要離她遠遠的。另外,千萬……不要讓她見到龍兒!”
魔氣卷蕩,只余下一縷香風,隨風而逝。
孫炎拿著金箍兒,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怔了半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我做到什么程度,并不重要,我的幸福非常的簡單,只要在這個故事的最后,能夠看到你們好好的、幸福的活著,那就已經夠了。
黑櫻姐……你到底在做什么?
對于神秘莫測的黑櫻姐,孫炎實在是搞不懂,只是覺得,這個天地間,實在是有太多的秘密,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數不勝數,而黑櫻姐簡直就像是渾身都是秘密的黑色珍珠,閃著光亮,卻又彼也讓人看不清楚……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般。
無奈之下,收起金箍兒,往回走去。
方自走到半途,便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女,牽著與她模樣仿佛的女孩,欣喜的走了出來。
清晨的光線,從覆蓋在她們頭頂上的枯枝間灑下游移的光影,幾絲綠意,幾縷晨光,在這個混沌而又殘酷的世界里,慢慢的擴散開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