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事應該已經被人忘得差不多了,結果紹綠旋突然提起,眾人齊聲感嘆,果然這個才是孫炎的“最強戰績”。
孫炎抬頭無語,紹綠旋捂著嘴兒笑個不停,讓曾經跟她洗過澡兒、蹭個不停的孫炎很想把她抓來,讓她知道什么叫“摸大神”。
眾人在這說笑聊天,二樓的一座包房里,忽有琵琶之聲傳來。這琵琶聲細膩柔和,纏纏綿綿,隨著琳瑯之聲的起落,大弦如雨,小弦切切,不知不覺間,令得人人靜下心來,側耳傾聽。隨著那滲入虛空的神秘曲樂緩緩奏起,孽花樓周圍,兔走鷹飛,鳥雀云集,又有繁花盛開,撒落如雨,直聽得人如癡如醉。
事先未曾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聽到這等天籟之音,一時間,眾人盡皆屏住呼吸。入微之境滲入太微層面,覺察到因這琵琶曲樂而來的,種種異象,心靈有若被拔動一般,瓊將玉液流空谷,大珠小珠落玉盤。
孫炎心中微動,只覺這琵琶之聲,實不亞于美舞的歌樂、綠旋的舞曲,莫說人間能得幾回聞,便是仙界,怕是也難得聽到。看向周圍,所有人都沉醉在這曲樂之中,縱連聽慣了仙樂的紹綠旋都不例外。
感受到比太微還要更深層次的震動,他閉上眼睛,入微之境進一步擴張,滲入到太無層面。
這個是……
泰玄之英,天齊地并;日月交合。二氣氤氳!他覺察到,以孽花樓為中心,其他人難以觀察到的太無層面中。形成了一個神秘的小宇宙,內中有繁星點點,它們像星辰一般互相輝煌,每一個星與每一顆星之間,都有著細微的連系,就像是有一條細細的線,交錯并行。將所有的“星”都羅織在一起,這些“星”。有若銀河一般,它們中的每一顆都是微弱的,但眾星點點,卻又在這不可思議的“連系”中。聚沙成河。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動,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震撼。隨著琵琶聲的時舒時緩,群星閃耀,織成華麗無匹的星河。
琵琶之聲纏纏綿綿。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正當所有人都被靡靡之音感動時,曲調忽的變得急促,就像是天盤破碎。地動天搖,冬雷陣陣,六月飛雪。如果說。剛才的曲調,給人的感覺是舒緩而又柔美,有若翩翩玉人款款行來,那此時此刻,闖入眾人心頭的是莫名的震撼,依稀間。在大家的心頭,仿佛再現當年共工怒觸不周山時。天塌地陷之壯舉。
相比起其他人對琵琶曲調的贊嘆,孫炎心中卻是另外一種震動……還能這個樣子?
入微之境已經滲入到太無層面的他,清楚的感覺到,織在天空中的群星,因為“天地”的破碎,突然往下傾瀉,若非這彈奏琵琶之人只為演示而來,單是這群星亂瀉之舉,便已經可以殺掉包括他在內的、此間的所有人。太無層面的星河破碎,僅僅只在太質層面引起些許的光影效果,縱連那些被仙樂引來的鳥雀都未被驚動,群星瘋狂的傾下,卻又悄無聲響的湮滅。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明明應該是浩瀚壯觀的場面,卻又像是劃夜的流星一閃而過,若非他先一步覺察到太無層面的震動,并因此而提前將入微之境滲入太無,怕是也根本覺察不到。
仙樂慢慢消散,余音繞梁,孽花樓外,龍盤鳳旋,孔雀齊鳴。
眾人依舊沉浸在這終生也難以忘懷的陶醉之中,似這般,過了許久,才一個個的清醒過來,彼此對望。
“這彈琴之人是……”蕩成太子看向紹綠旋。紹綠旋卻是搖了搖頭,表示她也猜不出這人的身份來歷,這琵琶仙樂足可比得她和有琴美舞、萼玉人的舞樂,她雖然想要猜,是有琴美舞和萼玉人中的哪個,但她們兩人卻也不以琵琶出名,而且風格也不太像。
這邊還在猜測,在他們旁邊,孫炎卻已慢慢張開眼睛,欣喜的道:“莫非是織女星主?良平兄可在?”
話音剛落,廣良平的笑聲便從二樓隔音傳來:“我在這里!”
蕩成太子、紹綠旋、卞奇水、實飛星等盡皆恍然……原來是織女?
他們剛才還在好奇,想著什么時候又出了一位,能將琵琶彈得如此出神入化的歌姬,卻又讓他們怎么也想不起是誰。現在聽孫炎提到“織女星主”四字,他們才盡皆反應過來。在斗部的群星惡煞之中,織女一向有“小嫦娥”之稱,能夠成為織女星主的,莫不是心靈手巧。雖然這一代的織女頗為神秘,他們也不曾見過,但既然是“織女”的話,有此仙技,倒也不足為奇。
蕩成太子趕緊邀請道:“星主和良平兄若是無事,可否移駕前來,與大家聚上一聚?”
廣良平道:“家師身體有恙,不太方便。不知炎兄弟可有空下來,見一見家師,家師有些事情想要拜托。”
孫炎早有此意,于是先向其他人告一聲罪,下樓見織女星主去了。等他離去后,邊芷蘭好奇而又低聲的問:“原來良平公子的師父、是織女星主么?”
其他人一同搖頭,盡皆表示不知……
孫炎來到二樓廂房之前,廣良平早已等在那里。
在維摩詰城,因為分別遭遇到九焚紂魔和冥寂鬼魔,兩人被迫分開,此刻見對方都還平安,俱是安下心來。
廣良平將他領了進去,廂房內,一女子輕柔起身。孫炎心知,她便是明為“織女”,其實卻是斗部八神之一的朱雀陰柔。
朱雀陰柔手抱琵琶,輕柔立起,病體嬌弱,左邊的半張臉被秀發完全遮蓋,隱約間,能夠看到內中的焦黑。
孫炎想起,美舞曾說過,朱雀陰柔身梁絕癥,實際上已是活不了多久,心中唏噓。他立在那里,拜了一拜:“孫炎見過星主!多謝星主指點!”雖然是廣良平的未婚妻,卻又是他的師父,他自然要持晚輩禮。
朱雀陰柔略一還禮,欣慰的道:“你與良平乃是患難之交,無需這般多禮。妾身適才所演示的,乃是妾身所悟之星辰麗天訣中的‘星羅棋布’與‘星河亂墜’。星辰麗天訣,涉及的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移星換斗,‘斗轉星移’只是它的入門,‘星羅棋布’乃是‘斗轉星移’的升級。‘星河亂墜’則是以‘星羅棋布’為基礎的殺招,只因‘斗轉星移’與‘星羅棋布’雖可以一人之力,布成陣法,但重守不重攻,所以效法水王撞山,導致星盤破碎之法,以空間之力引發星辰傾泄,以克強敵。”
廣良平道:“魔猴之事已經結束,我會和淑艷一同隱退。她不想讓這星辰麗天訣成為絕響,所以我們才來找你。”
孫炎有些困惑的向他看來。朱雀陰柔適才所演示的“星羅棋布”和“星河亂墜”,是對“斗轉星移”的進一步升級和運用。一旦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就像他的陰逆陽違從“時間與時間之間呼吸”提升到“時間與時間之間游淌”一般,即便還未真正達到“移星換斗”的地步,卻也將有著飛躍性的提升。
如此絕學,朱雀陰柔竟是親身至此,為他演示,他自然是很感激的。只是廣良平說的這話,他卻是有些聽不明白,就算他沒能學會星辰麗天訣的“星羅棋布”和“星河亂墜”,也還有廣良平在這。在天罡第三法中的“移星換斗”這一塊上,廣良平的天分絕不比他差,它怎么也不至于成為絕響。
他有些困惑的看向朱雀陰柔。朱雀陰柔卻只是微微一笑,道:“美舞隨著你一同下界,卻到現在都還未歸來,她此刻可好?”
孫炎知道,朱雀陰柔與美舞仙子在仙界亦是舊識,兩人以姐妹相稱,關系匪淺。不過美舞似乎并不知道她乃是斗部八神中的“朱雀”,他撓了撓頭,也不瞞她:“美舞跟她的妹妹在一起,其實就在離此不遠的地方。”
朱雀陰柔微微一笑,略一點頭。美舞仙子被他“拐帶下界”,現在突然失蹤,而他又不急不躁的,再次出現,基本上,現在人人都在猜,嫦娥仙子是被他給“金屋藏嬌”了。
她從袖中,取出一塊折疊好的云光繡,道:“這是美舞的母親以前所用的‘織星針’。我即將隱退,已是用不到它。你幫我將它帶給美舞,若是她自己留著,或是等下一任的織女出現后,再由她交給下一位織女。”
孫炎將其接過。
朱雀陰柔抱著琵琶,福身道:“良平與你還有些事情要說,我便先行離去了!”
孫炎道:“星主請!”
朱雀陰柔微微一笑:“你便與美舞妹妹一般,將我喚作淑艷姐便好。”
孫炎道:“淑艷姐!”
朱雀陰柔微笑額首,化作一縷星光,穿窗而出,消失不見,只余下一縷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