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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戰友們說起體內無法控制的“戾氣”，莫末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可實際上心里特別茫然。
就她親身經歷而言，從來沒有感受到過戰友們所說的“無法控制的暴躁戾氣”“一言不合就想揮拳揍人”之類的情緒。不僅她，家里人和朋友們好像也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倒是小區里，聽奶奶說好像有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爭吵甚至是打起來的。
難道，這“戾氣”的產生跟人本身的性格有關？是因為自家人甚至是朋友們多生性溫和寬厚，才沒受到影響嗎？
可是，再怎么昧著良心講，奶奶和史媽也跟生性溫和沾不上邊兒啊！
莫末正皺著眉神游天外，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回過神來后才見大家都看著她，不由有些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啊，昨晚沒睡好，剛晃了下神兒……”
“沒事兒，誰不是定了鬧鐘半夜起來做靈霧浴啊，大家都懂的”名叫聶佳佳的女孩兒笑著說，“剛陳霖在問，莫末你是不是住濱湖雅苑啊？”
“是啊，怎么了？”大家都是附近街區的，以后難免有不小心巧遇的情況，再說住在那個小區也沒什么可隱瞞的，莫末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聽說那兒隨便一套房子都要上千萬，沒想到莫末你還是個富二代呢！”看上去心直口快的陳霖笑著調侃。
“我爸媽和我老公全家掏空了家底兒才給我們買了那么一套房子，如今全家十多口人擠在一塊兒，你們見過這樣困窘的富二代嗎？”莫末苦笑著連連擺手。
“你都結婚了！”好幾個跟莫末還算熟悉的女孩兒一陣驚呼。
“孩子都生了倆了！”
幾個女孩兒大概真沒想到，莫末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實際上確實是），不僅已經結了婚。連孩子都生了倆，都震驚不已，七嘴八舌地感慨著，倒是沒再揪著“富二代”的話題不放。
不過，顯然那個不知道為什么非要針對莫末的陳霖不想就此罷休，等大家漸漸平靜下來，才仿佛不經意間隨口說道：“不管怎么說。你們那個小區都是有名的富人區。水電什么的應該不愁吧？不像我們，回到家只能扣扣索索地簡單用毛巾沾水擦洗一下，別說泡澡了。淋浴都沒法兒用！”
“哪有你說得那么好，我們也限制用水，早上來水那會兒水龍頭全開著也存不了多少，一人一盆都頂天了。我現在洗頭都不敢多用洗發露，這兩天正琢磨著要去剪短呢……”莫末倒沒有說謊。這幾天小區確實限制用水了，天天打理那頭長發實在太過麻煩，她正想要找個時間剪了呢。只是到底留慣了長發，一時間下不了決心改頭換面。
“哎呀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正猶豫要不要剪短呢。”一個同樣長發披肩的女孩兒一臉遇到知己的興奮表情，“畢竟留到這么長，剪掉吧舍不得；可不剪吧。打理起來太過麻煩。真是愁死個人！”
“要不咱們一塊兒去剪了吧！聽說氣象臺預計未來一月都不會降雨，一時半會兒用水的問題解決不了。留著長發實在不方便，剪了多輕松。”一般女孩兒哪會不愛美？莫末自然也不例外。關于要不要剪頭發這個問題，她自己糾結了很久，也反反復復弄得史逸辰頭疼不已。如今見有個女孩兒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就想著一鼓作氣剪了去，省得再糾結頭疼。當然，前提是有個能壯膽的小伙伴相陪，她才不會再事到臨頭又退縮。
“行，就這么說定了，待會兒解散了咱們一起去理發店！”女孩兒咬咬牙，點頭答應了。
“我，我也要去，咱們一塊兒吧！”
“還有我，我也要剪發！”
“我我我，加我一個……”
幾個同樣受一頭秀發困擾的女孩兒面帶糾結地相互對視了一眼后，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原來，大家都有這個想法啊！早知道有這么多“同志”，何必輾轉反側那么多天呢？真是失策，失策啊！
見一群女孩兒仿佛找到了組織一樣，興高采烈地聊著要剪蘑菇頭、短中分、頭、短燙卷還是直接剃個寸板兒，臉色頗有些難看的陳霖無意識地咬著嘴唇，終究還是沒有再挑起事端。
陳霖跟莫末無冤無仇，甚至可以說在一起訓練之前都是素不相識的，看上去好像沒有理由故意為難。可誰讓莫末是阻擋她前途的絆腳石呢！
她不是那些成天就知道操心什么發型好看、有沒有足夠的水暢快洗澡之類雞毛蒜皮瑣碎小事兒的傻瓜，她心思多，想得自然也更加深遠。眼看著世界一天天向大家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向轉變著，甚至連征府都不再裝聾作啞、粉飾太平了，要是這時候還對如影隨形的危機恍然未覺，估計以后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她看來，世界早已變了樣，想要活下去，自然也要順應時局而變。她覺得進入軍隊是最好的選擇，也努力爭取過。卻沒想到軍隊的門不是那么好進的，而她顯然本身能力不濟，也不夠走運，走了所有能走的門路，但還是只進了后備軍。所以，她夜以繼日地堅持著辛苦的訓練，不敢有一絲松懈，就是為了在一群還迷迷糊糊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女孩兒中脫穎而出，被教官看重，進而提拔重用。
可誰知道半路上殺出來個程咬金！不管她如何努力，不管她再怎么偷偷加訓，她都比不過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莫末！眼看著教官一次次讓那個女孩兒示范動作，一次次用欣賞的目光掃向那個女孩兒，她如何還坐得住！
她無權無勢，也沒有人脈可用，三流大學畢業。學得又是在如今看來沒什么實際用處的營銷學，被教官看重是她僅有的機會，她怎么會不用盡一切手段緊緊抓住？
當日訓練結束后，莫末果斷跟一群長發女孩兒一起去了理發店。她對發型倒是沒太多糾結，橫豎都決定要剪了，當然是能剪多短就剪多短了！
于是，等從理發店里出來時。穿著訓練服的莫末從背影看。已經分不出是男是女了。
“感覺輕松了好多哇，早知道這么舒服，還糾結個啥？果斷剪剪剪啊！”
“對啊。感覺身體至少得輕十斤，走路都發飄呢！”
“哈哈以后就不用愁怎么洗頭了，洗臉的時候直接在臉盆里扎個猛子撲棱點兒水，然后用毛巾擦一擦就齊活兒了……”
回到小區。看到莫末的新發型，相熟的鄰居都說看著精神、帥氣又利落。喜得莫末更是腳步輕快，行走如風，急著好好回家顯擺顯擺。
到家后果然得到了家人的一致好評，連留長發的大伯娘她們都說有空也要剪短發。省得整日操心怎么打理那頭麻煩的長發。
吃了晚飯，小兩口又撇下倆兒子獨自下樓去秦澤家玩兒。才走到七樓樓梯間，莫末突然扭頭。眼神犀利地盯著史逸辰問：“你跟我說實話，我現在美不美？”
“美。當然美！老婆你現在是帶著帥氣的美，真的，特好看，特迷人！”
“真的？”莫末見他一臉真誠，當即就憋不住翹起了嘴角，心里很有些小得意。哼哼，天生麗質難自棄，果然人美剪什么發型都好看！
莫末今兒去剪發回家有點晚，等端著盆子去浴室洗漱一番換上干凈的家常服，又跟家人熱熱鬧鬧吃了晚飯，已經差不多八點多了，到秦澤家的時候，嚴斌跟何慧早到了。
“今天還好嗎？還惡心干嘔嗎？”一見到臉色有些憔悴的好友，莫末立刻湊過去噓寒問暖。才開始訓練沒幾天何慧就被查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不過不管怎么說，嚴家長輩都挺高興的，嚴斌跟何慧也挺期待這個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的寶寶，很快就請了假在家安心養胎。
“還好，不怎么惡心了，胃口也好多了。”何慧笑得十分溫柔。因為那十萬彩禮的事兒，她一直覺得對嚴斌和嚴家有所虧欠，如今能夠讓長輩們這么高興，她再辛苦也甘之如飴。“你的新發型很不錯啊，明兒我也去把頭發剪短算了。最近熱得厲害，一天不洗頭就有些發臭，長發洗起來太麻煩了，還浪費水，跟你似的剪短了多方便！看我這腦子，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
年輕人們聊著各自身邊發生的趣事，嘮家常一般地交流著各自打聽來的消息，氣氛十分融洽。
“我們排有人說咱們新兵馬上要被派出去開荒了，有說是市郊區要建農場，也有說市里的公園、風景區都要改造成農場，也有說要建溫室大棚的，反正說什么的都有。”
“我還聽說要建城墻呢，說是把整個京都城都圍起來……斌哥，逸辰哥，你們是華大建筑系的高材生，上面要真是有意建造城墻，你們應該能聽到些風聲吧？”
“我名不見經傳的，能聽到什么風聲？”嚴斌在學校雖小有名氣，可專業能力也只是相對于那些剛出校門的愣頭青而言稍有突出，在業界卻是實實在在的名不見經傳。“逸辰，你聽說了嗎？”史逸辰就不一樣了，他畢業后很快就挑起了大梁，經手了好幾個大設計，短短一年的時間已經在業界打響了名氣，就算稱不上是“著名建筑設計師”，也不能算是無名小卒。
“建城墻的事兒應該是真的，上面漏了口風，不過還沒給出明確的指示。”
“建城墻啊，”大家臉上立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形勢已經嚴峻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興許是未雨綢繆呢，建城墻沒什么不好的啊，最起碼咱們住在城里安全多了……”
沒過幾天，軍部果然下發了正式通知。
軍隊對女孩兒終究還是有所優待的，莫末她們整個排的女孩兒都被安排進了后勤，雖然沒有開荒種地或是建造城墻那么辛苦，可要做的工作也不輕松。就像莫末，因為性格嚴謹又有相關的專業基礎，被任命為核查員，負責核查參與建設人員的工作時間及報酬、福利發放。領導反復強調不能出一點紕漏，不然立馬走人，弄得莫末壓力特別大，一張表要認真核查好幾遍，連做夢都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表格在眼前亂晃。
可就算被“壓榨”成這個樣子，依然有不少人對莫末這個工作虎視眈眈，心里不知道多希望她出錯被趕出來，自己趕緊找關系頂上呢。
沒辦法，后勤工作也不是好干的，比起頂著烈日常駐工地臨時救護站照顧中暑戰士，或是開著保鮮車四處送飯送防暑綠豆湯，甚至是直接在廚房里做小工，像莫末那樣能夠安安生生坐在辦公室里吹空調是多么讓人羨慕啊！
相比而言，史逸辰就挺了不起了，年紀輕輕的他竟被任命為一段城墻的負責人。他有權挑選小組成員，不僅當即將嚴斌、秦澤、蘇磊他們拉進了組，還選了幾個他覺著品行、能力都很不錯的戰友，小組成員關系好配合默契，效率自然就高，得到了不少嘉獎。
隨著城市建設如火如荼展開的，還有在人們不經意間悄然關閉的各種私營商店。甚至在某天，家庭主婦們相約去菜市場，面對的卻是緊緊關閉的鐵門，以及鐵門上張貼的讓人不安的停業通知。
“什么意思啊？咱們以后買菜只能去那個國貿超市了？”
“超市肉菜多貴啊，誰吃得起！”
“不是說軍屬可以刷軍人優惠卡嗎？我孫子孫女都是軍人，我得去問問……”
“我兒子也有，之前聽他說還沒當回事兒，原來那張卡這么有用啊！”
“我閨女也有，幸好當時她磨磨蹭蹭嫌苦怕累不想去的時候，我老公訓了她一頓……”
“我們家那臭小子也是，我跟我先生主要是怕他整天呆在家里玩游戲熬壞了身子，想著去軍隊磨練磨練有好處，沒想到竟然歪打正著，還有這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