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經歷過煉獄般的黑暗，一下子又感受到豐收的喜悅，一點兒過渡緩沖都沒有，莫末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有種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恍惚感。

雖經受過一次次突如其來的暴雨的洗禮，社區里小塊兒土地上種植的小麥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并提前豐收。即使每家只分到巴掌大點兒的土地，即使就算小麥經過變異后比以前高產了一倍有余，可每家收到的依然很有限，能供一個三口之家吃一兩個月就算不錯了，更何況收獲的麥子還要脫粒、磨成面粉，一般人家自個兒還真弄不了，總不能為了這點兒麥子買一臺機器吧？費錢又費力，根本不劃算！

好在征府有先見之明，早早下發了通知，說糧食署會拿成品面粉、大米等跟各個社區兌換。兌換比率是不怎么高，可省了市民們不少功夫，大多數市民都挺情愿，麥子割了之后沒經過任何處理就賣給糧食署了，連麥稈兒麥茬都沒留。

莫末家人多，又都對農活熟悉，早早就收好了麥子兌換了糧食，連地都翻好了，正在栽種花生、黃豆和玉米。

蔬菜之類的家里暖房和陽臺種的夠吃了，樓下人來人往的又總有那不自覺的摘根兒黃瓜摸個番茄，說不值當說，為了那么點兒東西吵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可老太太又不是個能吃虧的，心里堵得慌，索性不在樓下種菜了，省得麻煩。

莫末蹲在三家小菜園的柵欄邊兒，安靜地看著家人朋友們忙活。沒一會兒老太太和媽媽也帶著兩個孩子下樓了，倆小胖墩兒又是瘋跑嬉鬧又是歡笑尖叫，還時不時“偷襲”一下媽媽，猛地往她背上躥，鬧得莫末哪還有閑工夫憂郁？很快就攆在他們屁股后面到處跑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史逸辰沒有像以往般選擇隱瞞，而是一五一十地將濱湖發生的事兒跟大家說了。

“再厲害也是魚。離了水就活不長，咱不招惹應該沒啥事兒吧？”老太太想得簡單，沒怎么將這事兒放在心上。雖然，她挺心疼可能吃不上魚肉的心肝寶貝兒們。

“怕就怕那些魚破壞輸水管道。咱們以后用水說不定要依靠市里這些河湖，不趁現在還有余力趕緊清除了，恐怕日后更麻煩，到時候連水都取用困難，咱日子不是更不好過？”史爸倒是想得長遠。可有心無力，普通老百姓沒什么話語權，只能希望上面那些人能防患于未然。

因為上午受到了驚嚇，還有人受了輕傷，原本說下午的訓練取消，大家可以在家里休息。可等莫末跟史逸辰到公司的時候，卻看到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按時到了。她心想，恐怕大家都跟她一樣，上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越發感覺到了自己實力的不足。也更加真切地預想到了日后生活的艱難，想要靠身體的疲累和實力的增長，來驅趕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吧？

“什么？這次有我！”正在進行睡前拉筋的莫末一臉驚訝，顧不得未完成的動作，猛地起身撲到史逸辰面前，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道：“真的嗎？不是哄我吧？”

“真的！”史逸辰順勢托著她的小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扶著她的腰認真看著她滿是驚喜的眼睛，說，“你最近很努力，硬實力是沒問題。可缺乏跟異獸的對戰經驗，到時候緊跟在我身邊，多看多學習，不要為了所謂的面子沖動逞強傷到自己。否則明天是你第一次也是你最后一次出城，以后再不帶你了。”

“嗯嗯！”莫末猛點頭，她當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家里還有媽媽和兩個胖小子等著她呢，怎么可能為了那些虛的東西冒險？“放心，一切聽你指揮！”

“明兒毛豆也跟咱一起去。它最聽你的話，到時候一定看好了不要讓它亂跑……”毛豆不是獵狗，沒經過專業訓練，這家伙又是個人來瘋，不太好控制，其實史逸辰內心很不想帶它。可他擔心出意外，在莫末遇到危險而他又沒辦法及時相助的時候，有毛豆在，多少會幫他們爭取到一些時間。

第二天一早，莫末天還沒亮就醒了，跟爸爸和史逸辰在家里的健身室打了幾套拳出了一身汗熱熱身，去浴室洗了個戰斗澡，就換上出城裝備一起去餐廳吃了奶奶跟媽媽一大早準備的早餐。

莫末躲開媽媽頻頻投射過來的哀求眼神，努力讓自己忽略她的著急和欲言又止。她知道，媽媽不想她出城，在她出城的這一天，肯定會茶飯不思，坐立難安，經受痛苦的煎熬。可她沒有因此而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也沒有說什么安撫勸慰的話。

她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知道母親在此情此景中的心情。也正是了解，她才什么都沒說，因為她知道，無論她說得多好聽多在理，媽媽都不會因此而心安。

“媽，我想吃涼皮了，晚上給我做唄”莫末穿著合身的迷彩服和短靴，背包里裝著常備傷藥、堅果餅干、瓶裝水和她使著最順手的武器——砍刀，臨出門前，還不忘笑嘻嘻地點餐。

“嗯，媽待會兒就做，涼皮蒸好了在冰箱里冷藏一下味道更好，干辣椒也拿出來再曬一曬給你炸紅油辣醬……”莫媽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落淚，扯著嘴角強笑著說，生怕悲傷不吉利給孩子帶來厄運。

莫末牽著毛豆跟著爸爸和史逸辰走到樓下時，嚴叔叔和秦澤、蘇冉也下樓了，又恰好碰到穆家父子爺孫幾個出門。看他們那身兒裝備，也知道是要出城狩獵，雙方都沒有興致多聊，問了句“早”就各自分開了。

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天還沒大亮，其他人不像莫末這個初次出城的菜鳥這么興奮激動，都還睡意朦朧的，不過看到雄糾糾氣昂昂的毛豆，瞌睡勁兒頓時被嚇走了個干干凈凈。

“哎呦，老大你們家還養著狗呢！這家伙長得真好，啥品種的？”

“土狗串串，不是啥名犬，不過倒是挺聰明，看家護院的一把好手。”

“唉，要是所有狗都跟毛豆似的忠心護主就好了，我家養了幾年的金毛，好吃好喝地供著，我自己窮得吃泡面都得省錢給它買牛肉干吃買玩具玩兒，誰知道不聲不響就沒影兒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沒良心的家伙！”

“我還經常喂公司附近的流浪狗呢，忠犬報恩這樣的好事兒咋就沒落在我身上？”

“也不能怪它們，估計有靈性的都是少數，它們憑著本能活著，能抗拒暴戾沒反過來攻擊你們，已經不錯了。要是它們也跟那些變異老鼠似的見人就咬，咱還有啥活路？”

“可不是？現在還有人控制不住逞兇斗狠呢，那時候貓貓狗狗的能忍住，只是悄悄離開，已經很不錯了……”

車子在大家感慨的聊天聲中抵達了城門。

莫末曾在新聞中看到過建成及多次改善后城墻城門的模樣，可都沒有親眼看到來的震撼。

這可真是史無前例的雄偉城墻啊，那么高，高到車子停在放行道上，人抬頭都看不到太陽。而且城墻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墻，它呈坡度很大的三角形穩穩圈住人口眾多的城市，外墻的斜面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看上去夯實又溜滑，估計連只蚊子都沒辦法在上面落腳，更別提之前她隱隱擔心的城外異獸爬墻而入了。

“墻內有狙擊手二十四小時執勤呢，別的不敢說，至少當初野豬沖進城的事兒是不可能再發生了……”在等待驗證出城的時間，同行的女孩兒嘀嘀咕咕跟莫末說她知道的小道消息。

車子經過重重關卡效率極高地出了城之后，莫末顧不得回頭看陽光下城墻的巍峨壯闊，就被眼前的護城河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挖掘出來的，護城河跟莫末昔日旅游時所見自然形成的河流沒什么兩樣，十分寬闊雄壯。河岸斜坡似乎用了城墻相同的建筑材料，掩映在茂盛的野草間。

莫末趴在車窗邊專注地看著外面，第一次，她心中生出了人類能夠戰勝一切困難的信心。真的，以往不管如何自我安慰，她內心深處都有著對未來前景的不確定，有時候甚至不由自主地想，或許她會“有幸”見證在這個星球耀武揚威了這么長時間的人類的滅亡過程。可看到那仿佛堅不可摧的城墻和護城河，看到人類團結起來所創造的奇跡，她心中的那點兒不確定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希望和必勝的信念。

“來，擦驅蟲藥，臉、脖子、手都要擦，別嫌味兒難聞，在野外被蟲子叮咬到可不是小事兒……”車子還沒有開過橫跨護城河的大橋，莫爸就拉著女兒做準備了。他跟妻子一樣不希望女兒涉險，可看她平時訓練那么努力，他不忍心讓她的希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