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口總不能當著領導們的面離開，莫末索性在樹蔭下找個不起眼的地方站定，從包里掏出手機跟史逸辰報了個平安。狩獵局出了這么大的事兒，被報道的可能性很大，莫末怕瞞著反而好心干壞事兒，讓不明情況的家人更擔心，干脆老老實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短信剛發送過去，莫末手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沒事兒，真的，我帶著那個噴霧呢，早早跑出會議室了。嗯，警察已經來了，出動了不少人，我現在很安全，不要擔心……”

在莫末接電話的時候，會議室方向又相繼跑出來不少人。一個個跟莫末和蔡姐一樣，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周圍有持槍的警察看著，頓時放松了下來，也不管臟不臟，直接找了個陰涼地兒或坐或躺著大喘氣。這樣只是衣衫不整全身狼狽的還算比較好的，更多的人則是滿身血跡，鮮紅的血混著汗一直往下淌，看著十分駭人。

沒一會兒，救護車也相繼到了。莫末縮著角落里看著醫護人員給受輕傷的人包扎，看著受了重傷的被一個個抬到救護車上，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救護車就開走了三四輛。

“瘋了，都瘋了！”坐在莫末身邊的蔡姐喃喃道。她原本還想使把勁兒爭取再留幾年，管人家背地里怎么說，到手的工資才最實在，呆單位讓人暗地里嫌棄，總比在家被兒媳婦們明晃晃地嫌棄強。可經歷了剛剛的事兒，她恨不得立刻拿了遣散費走人！工資再好，能有命重要？今兒要不是莫末，她這把老骨頭估計就該擱那兒了！

莫末心情沉重地數著，一聲，兩聲，……十二聲，她已經聽到十二聲槍響了。這就意味著，也許，已經有至少十二個人被射殺！

連警察都不能讓那些突然發瘋的人清醒嗎？“明明剛剛都還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瘋癲了呢？”

“那話怎么說來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直折騰到下午兩三點鐘，亂成一團的狩獵局才漸漸安靜下來。職員們有被抓進警察局的，有被抬進醫院的，還有不少直接蒙著白布抬走的……往日人來人往的大院兒，竟一下子看上去空蕩蕩的讓人心里發慌。

就算剩下的“幸存者”也都多多少少受了傷，一個個又驚又怕，狼狽疲倦得不行。領導們還算有些良知，沒讓這些可憐的殘兵敗將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堅守在工作崗位上，還算大度地讓大伙兒各回各家，明兒注意別遲到就行。

史逸辰上午一掛斷電話就往這邊趕，一直陪在莫末身邊，院子里鬧哄哄的，倒是沒人在意他一個外人怎么混進來的。

“走回去吧。”莫末偷偷往嘴里塞了好幾塊糖，折騰了這么久中午還滴水未進，現在竟也沒覺得太難受，只是走路上感覺腳下有點兒發飄，她估計自己是餓過頭了。可即使如此，經歷過上午那煉獄般的場景后，她對封閉的空間有些排斥，寧愿自己累點兒走回家，也不想乘坐公交地鐵或是直接打的。也幸好家里的車蘇冉借走了，不然史逸辰要是開車過來，她估計就沒得選擇了。

“撐得住嗎？要不我背你吧？”

白天天氣太熱，這會兒史逸辰整個人也邋里邋遢的，衣服皺巴巴的跟爛菜葉子似的，渾身還散發著一股子令人難以言喻的酸臭味，莫末嫌棄地擺擺手。

就兩人這形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油水可撈的，躲在暗巷的劫匪都懶得出來白費精力，捏著鼻子翻著白眼吼罵著讓他們趕緊滾遠點兒，別耽誤他們“做生意”。史逸辰中午也是滴水未進，這會兒也沒心情跟那些人掰扯，果斷拉著莫末快步走過，心里卻暗暗琢磨著，下次再遇到這伙人，一定要狠狠胖揍他們一頓，今兒狀態不好，先放他們一回。

好不容易回到家，兩人顧不得疲累，趕緊跑進浴室狠狠沖洗了一番，出來又是一頓胡吃海塞，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客廳沙發上挺尸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見倆人精神頭回來了，一直神色焦急地坐在一邊的莫媽連忙開口問：“到底出了啥事兒啊？剛新聞上都報道了，聽說死了不少人……”閨女第一時間報了平安，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家里人再過去，她跟老莫才忍著沒沖過去。可即使知道閨女沒事兒，女婿也及時趕過去了，她沒親眼見著人，依然放不下心，坐立不安地在家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終于把人給盼回來了。

莫末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給家里人說了一遍，她自己也順便理了下思路，可不管想了多少遍，她依然想不通為什么那么多往常看來十分正常的同事會突然發瘋。蔡姐說那些人壓力大，以前壓抑狠了，可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壓力大突然爆發的人，揍揍人發泄發泄也算是能說得通，可那些人完全是置熟悉或泛泛之交的同事于死地啊！那些人雙目赤紅瘋狂打人的樣子，她覺得自己永遠都忘不了了！

而且，那還不是個例！

這顯然不合常理。

“都怪我，非得讓你去那個什么勞什子狩獵局，害得你差點兒……”莫媽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莫末顧不得瞎琢磨，連忙安撫道：“媽你別哭，這事兒怎么能怪你？現在這世道，哪里都不是絕對安全的，你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公家飯再好吃，也得有命在啊！今兒這事兒也把這老太太給嚇著了。“要不咱不去了吧？在家呆著安全，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12樓幫忙種菜。”

“沒事兒奶奶，我有自保能力。”莫末可以接受自己被單位裁掉，卻不會因為懼怕而主動放棄。更何況如今形勢不明，狩獵團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出城，她呆在家里也沒事兒做，倒不如呆在單位，有工資拿，還能聽聽小道消息什么的，比在家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