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

第四百七十九章 豈不聞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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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這么快?”

大梁的邸報每次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謝南渡手里,她幾乎可以確定陳朝至少還需要半個月才能回到神都,但沒想到,他居然提前了半個月。

謝南渡收回視線,接過那柄短劍,開始緩緩朝著自己的小院走去,陳朝跟在身后,很快便和他并肩而行。

“這話有歧義,我勸你最好以后別說。”陳朝瞥了一眼那些學子,這才笑著說道:“想早些見你,就快了些。”

“你很不要臉。”

謝南渡平靜道:“倒是和之前一樣,沒什么區別。”

陳朝倒也習慣了眼前這個女子這般,倒也不是很在意,坦然道:“誰知道這一路上有不少人想殺我,不跑快點,我都覺得估計回不來了,早知道就跟李公公一道了。”

他那身黑衫上到處都是缺口,加上滿身風塵,其實早就說明這一路上不容易。

“別擔心,現在沒多少人能殺我了。”陳朝伸了個懶腰,只是打量著身側的謝南渡,笑瞇瞇道:“你又長高了些啊,不過到底是沒有我高。”

陳朝伸手比了比,從眼前女子的青絲拂過。

女子往往要比男子更早發育,所以年紀不大的時候,同齡的男女,大多數也是女子更高,不過陳朝從小便到處跑,反倒是有一身好筋骨,這段時間又竄高不少,到底還是要比謝南渡高出一個頭,不過依著謝南渡的身形,她甚至已經比北地好些女子都要高了。

大梁朝北的百姓比南方百姓普遍要高,已經是共識了。

謝南渡輕聲道:“你無不無聊?”

陳朝沒說什么,只是一直在笑。

一個男人的孩子氣,大概只會在喜歡的女子面前,才會顯現出來。

“刀鑄好了?沒有大失所望?”

很快兩人身后便沒了書院學子,兩人沿著湖畔緩行,謝南渡問道:“在劍氣山除去鑄刀之外,還替朝廷辦了什么事情?”

陳朝挑眉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謝南渡輕聲笑道:“大概是因為我有腦子。”

陳朝蹙眉,故作生氣道:“你這張嘴怎么比我還討厭?”

謝南渡沒理會他,這么久的時間相處下來,謝南渡很難不清楚陳朝的脾氣,所以這些話,她根本不在意。

“朝廷要劍氣山為大梁打造軍械,用以替換工部鑄造的軍械,那樣北邊能少死很多人,也會更有底氣。”這種事情雖然會是機密,但說給謝南渡聽,他覺得沒什么關系。

“但事情不好辦,至少明面上劍氣山不會答應。”

謝南渡這次不等陳朝開口詢問,直白道:“因為李公公也去了,他這樣的人,這么多年都不離開神都,這次卻親自去給你送了一趟東西,哪里有這么簡單。”

陳朝有些得意說道:“你說得對,但李公公沒把這件事辦成。”

謝南渡淡然道:“本來就不可能辦成,這只是障眼法,若是劍氣山這么輕易便點頭,那么他們在方外的處境就會很尷尬,所以最后這件事落到了你的頭上?”

陳朝嘆了口氣,所謂多智而近妖,大概也就是說的眼前這個女子了。

“我忽然對自己的未來很擔憂。”

他自認自己已經算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了,但在眼前這個女子面前,不知道為什么好似處處被壓制,也就是如今謝南渡的境界還不如他,但這種事情以后可真的說不準,畢竟眼前女子的劍道天賦實在是太高,九柄本命飛劍,更是如今世間獨一份,之后說不準就要成了天下獨一份的女子大劍仙,到時候打也打不過,自己的心思對方全部都清楚……

陳朝搖搖頭,總覺得這件事很恐怖。

“擔憂什么?”

謝南渡瞥了一眼陳朝。

陳朝擺擺手,轉移話題說道:“劍氣山最后答應將山中鑄劍師派出一些到神都工部教導工匠,提升他們的技藝,算是變相答應了這樁事,不過這只是開始,想來咱們那位陛下,不會只是想著如此而已。”

“跟我想得差不多,陛下登基這十幾年里,想來想了很多事情要做,也做了很多事情,我很佩服他。”

謝南渡看著陳朝說道:“都姓陳,你差遠了。”

陳朝無奈道:“那怎么辦,我去讓他把皇位讓給我來坐?”

謝南渡沒有一笑置之,反倒是認真問道:“你想做皇帝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把陳朝嚇了一跳,他好奇問道:“怎么,我要是說想,你就要幫我做謀朝篡位的事情?”

謝南渡沒說話。

陳朝瞪大眼睛,“謝南渡,你瘋了?!”

“不怕掉腦袋?”

“你膽子好像不大,也做不成皇帝。”

兩人來到小院門口,謝南渡推開門,隨口道:“烤紅薯去。”

陳朝應了一聲,駕輕就熟地找到那個火爐子,開始生火烤紅薯。

將紅薯剝好皮,遞給謝南渡一個,陳朝才自己又剝了一個,然后咬了一口,便抬頭看向眼前的謝南渡,她和當初第一次吃紅薯的時候一樣,小口小口咬著,只是這會兒她的臉上可沒有當初的青澀了,她算是徹底長開了,不過她臉上可沒有脂粉,像是一朵干凈的梨花。

陳朝有些感慨,之前遇到的那個妖族女子也算是好看,在青樓里遇到的郁初也不錯,至于春月,也能說得上是美人,但比來比去,他還是覺得眼前的謝南渡最好看。

“一路上英雄救美的事情干得不少,大概這會兒不少女子想要以身相許吧?”

謝南渡吃著紅薯,隨口一說。

陳朝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她雖然不算是確切知曉,但大致心中有數,尤其是像是在青樓里為郁初出頭,在那座小鎮里救下那對兄妹,這些事情她都知道。

“為了那個小姑娘殺了清水山一山的修士,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為什么?”

謝南渡看著陳朝,這么多事情里,除去劍氣山的,就這件事她最感興趣。

“那我以前是什么樣的人?”

陳朝也很好奇自己在謝南渡眼里到底是什么樣的。

謝南渡淡然道:“利己,骨子里淡漠,對大梁,你沒有太多情感。”

實誠話,沒有半點掩飾。

陳朝苦笑道:“怎么說得我這么不堪。”

謝南渡沒有接話。

陳朝伸手從懷里拿出那個香囊,遞給謝南渡。

謝南渡接過來看了一眼。

“萍水相逢,本來送一段路,算是仁至義盡了,我不回頭的話,最多偶爾想起會覺得有些遺憾,但回頭去看了,又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結果,我便有些茫然了,我本來可以做得更多,但我沒有做,我那個時候就想著自己是不是錯了,但想不清楚,所以就魔怔了。”

陳朝至今都沒有完全想通這個事情,心魔并沒有完全消除。

“之后上山殺人,除去報仇之外,更多的卻是發泄,不殺那一山修士,那一夜之后,大概我也就會走火入魔,沒有回頭路。”

陳朝問道:“依著你來看,我這樣做,到底是為她還是為我?”

謝南渡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回答你,你只能自己問自己。”

陳朝苦笑不已。

謝南渡看著陳朝,想了想,決定還是說些平日里不愿意說的廢話,“陳朝,心境變化,有好有壞,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但人總得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要如何去做,不然遲早一天要出問題,到時候就追悔莫及了。”

陳朝嘖嘖笑道:“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為什么你總是這么老氣橫秋的?別的女子像是你這個年紀,整日里想的可是什么胭脂水粉,公子佳人。”

“人和人本就不同,再說了,你也不見得喜歡那樣的女子。”謝南渡從身后的窗邊拿起一本書,好似就要結束這場談話。

“那可說不準,畢竟這個世上還是有不少女子喜歡我的。”

陳朝笑瞇瞇地開口,存心要氣一氣眼前的這個女子。

不過若是謝南渡這么輕易便被他氣到,那也不會是那個謝南渡了,不過這句話到底也是讓謝南渡放下那本書,這位謝氏才女沉默片刻,想了想,才問道:“你覺得兩個人怎么樣才能長久?”

陳朝皺眉道:“你說的是我們,還是什么別的?”

謝南渡淡然道:“普遍男女。”

陳朝默不作聲,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說不好,談及感情,他甚至還想著是不是眼前女子的考驗。

謝南渡見他不說話,于是自顧自說道:“男女相處,一定會有一方付出更多,付出少一些的那方不見得會時時刻刻想起,某一天付出更多的那一方若是讓另外一方受了委屈,另外一方估摸著就要心里琢磨我憑什么要受這委屈,越想越覺得受不過,這樣就要吵架了,可吵架起來,要是兩方都不愿意退讓,還能繼續嗎?”

陳朝好奇道:“你怎么開始想這些事情了?”

謝南渡沒理會他,只是繼續說道:“吵架起來,要是沒有一方低頭,那就很糟糕了。”

陳朝想了想,終于說道:“換作我,大概會低頭的,兩個人相處,不是只有一件事,在這件事上你受了委屈,在別的事情上你或許已經讓對方受了委屈,可對方說不定也忍了過來,處處不肯吃虧,處處去計較,怎么都長久不了。”

謝南渡看著他。

“其實兩個人相處,你讓我一件事,我讓你另外一件事,說到底是兩個人互相喜歡,這些事情都是小事,計較做什么,不過一時的委屈肯定是有的,到了那個時候,可就需要克制了。”

陳朝笑瞇瞇道:“我說的對不對?”

謝南渡淡然道:“有些道理。”

“不過我覺得我們以后不會這么麻煩,畢竟你不是一般女子。”

陳朝感慨道:“不過像是你這樣的女子,世上估摸著也不多。”

謝南渡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朝,“我什么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陳朝啊了一聲,一臉茫然道:“我什么時候說要娶你了?”

“那你的意思,不想娶我?”謝南渡盯著陳朝。

陳朝臉色一白,怎么一下子就把自己置于險地了?這不是在討論別的嗎?

陳朝剛想張口,謝南渡便搖頭道:“別說。”

陳朝只好又閉上嘴巴,沉默不語。

眼前女子,是切切實實的奇女子。

謝南渡伸手再次拿起那本書,陳朝瞥了一眼,發現是本兵書。

漠北長城外,一支人數在千人的騎軍游曳于漠北三萬里的草原上,領頭的騎軍將領并不是上了年紀的中年將軍,而是一個年輕將軍。

高懸。

這位曾經只是另外一位年輕將軍的副將的年輕人,在和鎮守使談過一次之后,脫離謝景山,成了一支人數在兩千人的騎軍主將,不過相比較起來那位出自謝氏的謝景山,還是要略遜半籌,那位如今已經是一支人數在五千人的騎軍主將了。

不去做副將,而獨領一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怎么看前途都要更好。

只是高懸從來不在意這些事情,在北境殺妖,做主將還是做副將在他眼里都無所謂,甚至一輩子都去做那一味甘草,他都毫無怨言,只是既然這是大將軍的遺愿,愿意看到他這樣的年輕人冒著風雪成長起來,那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想起那位已經故去的大將軍,高懸的神色黯淡,一輩子都在北境的大將軍,早就是無數年輕人的偶像。

他當初從軍,大概也是沖著大將軍來的,只是可惜沒能和大將軍一起做成馬踏妖族王城的千古大事,現在想起,也覺得有些遺憾。

“將軍,前方三十里,有一支妖族騎軍,人數和咱們相當。”

就在高懸恍惚出神的時候,前方有一騎斥候來到他馬前。

高懸抬頭看了看前方,笑瞇瞇道:“人數相當,那對咱們來說就是劣勢了。”

妖族單體戰力自然要比人族更強,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便在北境的士卒都是武夫,但在一對一上,其實也很難和妖族士兵叫板,也正是因為如此,人族自古以來都是被動防守,很少有主動出擊的。

高懸抬頭看向身側的副將,問道:“打不打?”

副將年紀稍長,在北境已經許多年,算是老成,聽著這話,當即說道:“將軍,人數相當,我們有勝的可能?”

高懸說道:“要是就這么兩軍相遇,咱們估摸著得死七八百人,對方死個兩三百人,然后我們剩下的兩百人狼狽南下。”

副將苦澀道:“既然如此,末將還是覺得就此避過他們才是。”

高懸卻搖搖頭,“本將軍說的是別家騎軍,可不是咱們。”

副將一臉愕然。

光論騎軍,北境這邊,除去騎軍主將李長嶺的麾下親軍可以說和妖族騎軍平分秋色,甚至可以說略勝一籌之外,其余騎軍只怕都沒有這個本事。

高懸輕聲道:“打仗這種事情,兩邊一相遇便拼死,看著當然壯闊震撼,但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就這么用人命去堆,沒道理。”

說完這句話,高懸輕夾馬腹,往前走出幾步,這才策馬轉身,看向自己此刻只帶出來的一千騎卒,朗聲道:“前方有妖族騎軍,人數和我們差不多,兄弟們說,打不打?!”

千人騎卒短暫安靜之后,異口同聲喊道:“謹遵將軍將令!”

高懸滿意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將便讓你們看看,到底什么叫打仗!”

說完這句話,高懸看向副將,然后開始布置,自幼熟讀兵書的高懸其實最擅長的便是在戰場上運用戰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不過之前不是主將,許多想法都只能想想,可現如今不同,他已經是主將,什么事情他說了不算?

安排好一切之后,有兩支騎軍各自有四百人朝著左右兩翼迂回而去,這里便只剩下高懸帶著的兩百騎卒。

高懸高坐在馬背上,手里長槍揚了揚,笑瞇瞇道:“會死人,但我保證,對方一定全軍覆沒,咱們會以最小的傷亡代價取得這場勝利,說起來本將軍都有羨慕你們了,這就輕而易舉地又能掙到軍功了。”

身后騎卒笑聲不斷。

高懸則是耐心等著那支妖族騎軍來到視線里。

不多時,遠處蹄聲陣陣,那支人數在千人左右的妖族騎軍已經呼嘯而來。

高懸舉起長槍,大聲喊道:“讓這群吃人的家伙看看,咱們的骨頭能不能崩開它們的牙齒!”

隨著這句話喊出,高懸猛夾馬腹,帶著身后的兩百騎卒沖殺而去。

這樣一場敵我懸殊的騎軍對撞,就這么開始。

漠北平原上,蹄聲陣陣。

高懸一馬當先,手中長槍在瞬間丟出,頃刻間便刺穿迎面而來的一個妖族騎卒。

長槍攜帶的巨大慣性將那妖族騎卒直接釘死在地面,高懸策馬而過,順帶抽出那桿長槍,將身側的另外一個妖族騎卒刺穿。

之后便是一場人數懸殊的廝殺。

高懸面對眼前密密麻麻的妖族騎軍卻一點都不害怕,只是笑了笑,這場大戰,注定會以人族的取勝而告終。

半個時辰之后,大戰結束。

地面滿是妖族尸身。

鮮血遍地。

渾身浴血的高懸將手中長槍釘入地面,大聲道:“報損!”

副將朗聲開口道:“啟稟將軍,戰死兩百二十一人,重傷十一人,輕傷三十六人!”

高懸笑了笑,問道:“戰果?”

“妖族全軍覆沒,盡數斬殺!”

高懸沒說話,只是仰著頭。

此刻活著的騎卒們此刻都看向高懸,眼神里對這位年輕主將充滿了欽佩。

打仗打到這個份上,好像也是極為罕見的。

對于這位前些年一直都不溫不火,一直都屈居于謝景山之下的年輕將軍,騎卒們都覺得感慨不已。

這一刻,原本還對這位年輕主將有輕視之心的騎卒們全部都心服口服,只剩下敬佩。

就此一戰,注定高懸的名聲就要新上一個臺階,在北境的這些年輕人里,高懸或許不是天賦最高,境界最高的那個,但今日之后,大概不會有人會有疑問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這位年輕將軍,會是這一代年輕人里,最會打仗的那個。

高懸吐出一口濁氣,帥才將才之說,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少死些人,是什么時候去那座妖族王城城頭看看。

人族過去的恥辱,會在他們這些年輕人身上重新洗刷嗎?

高懸不知道,但他會為了這件事,把自己的一生精力都放在上面,并且九死不悔。

高懸看了一眼尸橫遍野的戰場,這才輕聲道:“打掃戰場,帶兄弟們回家吧。”

這一章六千字,今晚大概還會有一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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