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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進了學校,想著這事總覺得有點不安,于是,她把事情跟楊琴說了說。舞若
可楊琴畢竟是一個孩子,一聽有電視臺的記者采訪金珠,也沒想到什么后果,高興地拉著金珠說:“這是好事啊,你可以上電視了,你沒看過電視里的新聞嗎?聽說新聞就是這樣采訪出來的。”
“電視?新聞?”金珠想著這個叫電視的東西好像家家都有,連她家這么窮都有一臺,這以后豈不是家家都知道了楊家村有一個帶著弟弟妹妹自殺的楊金珠了?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
不說金珠以后的名聲壞了,就是金楊幾個以后走出去也會受到別人指指點點的,對他們姐弟四個的成長都不利。
想到這,金珠打算去找周老師,因為她感覺周老師這人還算正派,對她也算和善。
好容易熬到下課了,誰知金珠還沒去找周老師,周老師主動找到了她。
原來是鎮里來人打聽金珠的事情了,且周老師也知道了那些傳聞。
“你別怕,有什么就說什么。”周老師總算明白了金珠的那篇作文為什么會寫得這么動人了,原來是有生活經歷的,這么小的孩子就要撐起一個家,底下還有這么多弟弟妹妹,不用想這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周老師才會告訴金珠有什么說什么,爭取一點鎮里的扶貧款。
“知道了。”
金珠跟著周老師進了初一年級語文組的教研室,教研室里還有三四個老師在備課,見到金珠進門,都看向了這個傳說中的女孩。
今天的金珠穿的是一件粉藍色的長袖襯衣,外面套了件月白色的坎肩,下身穿了一條黑色長褲,頭發梳了一個馬尾,馬尾上綁了一個粉藍色的絲帶蝴蝶結,巴掌大的一張瓜子臉,五官很秀氣,尤其是一雙眼睛如秋水般清澈,總之,很素雅文靜的一個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看著真不像是山里來的。
“咦,人呢?”周傳英看了一圈,沒看到那幾個鎮干部,問。
“去校長室了。”有人回了一句。
周傳英聽了帶著金珠轉身出了教研組,校長室在三樓,校長姓肖,肖校長是一個五十來歲瘦瘦的男人,個子不高,金珠也就在開學儀式上見過他一次,了解不多。
金珠進去的時候,肖校長正跟三位客人在說話,金珠進門掃了三位客人一眼,兩位男士一位女士,女士三十五六歲,短發,很利落精干的樣子,一位男士三十歲,另一位也就二十。
“你就是楊金珠?”屋子里的人看著眼前的女孩子,怎么也跟他們想象中的女孩子對不上號。
不應該是黑瘦黑瘦、頭發像枯草一樣,衣服臟兮兮的,眼睛怯怯的,見人不敢抬頭嗎?
可眼前的這個干凈大方的女孩子渾身上下愣是看不出一點鄉村孩子的村氣和小家子氣。
“楊金珠,這位是西鎮長,這位是田主任,這位是王主任。”周傳英替金珠介紹了一下。
“大家好。”金珠微微欠了欠身。
幾個人收拾了眼里的驚訝,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為首的那位三十歲的男士,也就是周老師口中的西鎮長開口了,“你果真就是楊家村的楊金珠,家里還有三個弟弟妹妹的楊金珠?”
“是。”
“你,你爸爸媽媽回來了?”西鎮長想不到別的什么理由能讓一個窮得要去跳江自殺的女孩子短期內有這么大的變化。
“沒有。”
“那,那你們現在依靠什么生活?”西鎮長問。
金珠把村子里給了兩千塊救濟款的事情說了,也把自己這個暑假帶著弟弟妹妹們賣衣服賣粽子的事情說了,不過掙了多少錢卻沒有說。
西志平聽了松了口氣,覺得楊濟華倒是不蠢,知道事后補救。
接下來,西志平又問了問金珠家里還有些什么人什么親戚,都在做什么,父母多長時間回家一次,多長時間給他們打個電話等。
得知楊金珠的父母已經離婚,且媽媽已經改嫁,跟外婆家三年前就斷了聯系,父親這幾個月一直沒有來過電話,也沒有寄過一分錢回來,西志平沉默了。
這個家比他想象的困難多了,不僅僅是金錢上的。
難得的是這個女孩子居然撐起了這個家,她才十二歲呢。
“那你當時為什么會想到帶著弟弟妹妹去自殺?”西志平困惑了。
因為金珠給他的印象是一個珍愛生命熱愛生活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知道出去做點小買賣掙錢改善家人的生活,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自殺?而且還是帶著一家人去自殺?
“當時家里唯一的弟弟發熱不省人事,家里沒有錢醫治,我害怕我爸回來把我們打死,一沖動,就做錯了事,后來,村長爺爺把我們送到了醫院,醫院的大夫們幫了我們不少,還偷偷湊了一千塊錢給我們,回到村子里,村長爺爺也給我們批了二千塊救濟款,我想著有一句老話說得好,螻蟻尚且貪生,我這么大一個人了,怎么就不能帶著弟弟妹妹過好日子呢?”
“那你的意思,你現在手里有三千塊錢?”旁邊的田主任問。
“差不多吧。”
“那你這些日子掙了多少錢?”仍是那個田主任問。
“幾百塊錢,交了書本費和扯了幾塊布給家人做了兩身新衣服。”
金珠之所以選擇說實話,是因為她并不希望外人把他們一家當成只靠別人救濟的可憐蟲,那跟叫花子有什么兩樣?她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府的嫡出小姐,有手有腳的,能當叫花子嗎?
“你們家養了些什么牲畜?”這回改西鎮長問了。
得知金珠家養了兩頭豬和四只老母雞,西志平快速地換算了一下,過年的時候豬肉賣到十一二塊錢一斤,一只豬養好了能賣到一兩千塊錢,這家的日子暫時是不發愁了。
春節的時候,估計楊金珠的父親也該回來了,出去一年時間,怎么也該帶回了一萬塊錢吧?那個時候,就不用他們操心了。
想到這,西志平徹底放心了,安撫了金珠了幾句,帶著那兩個人離開了。
從校長室出來,金珠才想著把記者來找過她的事情跟周傳英說了說。
周傳英聽說那記者手里還拿著一支錄音筆對著金珠,想到這事可能鬧大了,他剛才聽西鎮長的意思,顯然是不希望金珠這事曝光的。
而且,站在學校的利益上來說,估計校長也不希望這件事曝光,雖說發生這件事的時候金珠不在梧桐中學,梧桐中學可以把責任推出去,但是這種事情曝光了,對學校的聲譽肯定有負面的影響,而且對金珠以后的成長也會有影響的。
想到這,周傳英又拉著金珠回到了校長室。
果然,肖校長跟周老師判斷的差不多,聽了這事之后,給西鎮長打了個電話。
西鎮長知道后,再次回到了學校,他要找劉雯雯問明白劉萍究竟是哪個電視臺的,聯系方式是什么。
而此時的劉萍早就給電視臺的領導打了個電話,報告了這個新聞,電臺的領導一聽,也覺得這個新聞可以做,一來是警醒那些在外打工的父母們,別光只顧著掙錢,時常也要關心一下自己的孩子;二來,也算是給下邊的那些基層官員敲一個警鐘,要真正為民辦事,把國家每年下撥的扶貧款救濟款落到實處;三來,可以呼吁全社會來關注一下留守兒童的身心健康問題;四來,也算是一個勵志的節目,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撐起了一個家,而且家里四個孩子都在念書,不容易啊。
總之,有了這幾個看點,劉萍的領導拍板了一定要把這個新聞做好做大,為此,還特地從臺里抽調一名攝像的和一名司機立刻趕赴楊家村。
而劉萍自己一人也先一步到了楊家村,她很聰明地沒去找村長,而是先跟村民們打聽了些金珠家的事情,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后,劉萍又去找了周水仙。
周水仙一看劉萍這穿著打扮就是城里人,再一聽對方是來打聽金珠的事情,老婆子覺得自己的委屈終于有地方申訴了,吧啦吧啦地講了一大堆,把金珠狠狠地埋怨了一通。
待劉萍從周水仙家出來,市電視臺的人也到了,這回要找的自然就是村長了。
楊濟華見上頭沒來干部,先來了扛著攝像頭的記者,以為是鎮里派來調查楊金珠家情況的,倒是也配合,還特地領著人去楊金珠家門口看了看。
可巧這個時候金楊姐弟三個放學了,劉萍帶著攝像師進了金珠家,看到家里雖然沒有什么值錢東西,但是這個家還算是比較干凈整潔。
攝像師的鏡頭一直跟著金楊幾個,錄下了金楊進門就忙著炒了兩道素菜;錄下了金柳剁番薯藤煮豬食喂豬、錄下了金牛給孵小雞的老母雞喂水喂食;錄下了姐弟三個就著兩樣素菜和涼飯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也錄下了這個幾乎是一貧如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