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楊一邊哭一邊罵,意思就是讓銀行的人賠錢,憑什么她的錢存在銀行沒經過她的同意就讓人取走了?
彼時儲蓄廳里也有幾個儲戶,他們聽了個一知半解,以為銀行內部出了什么問題,把小姑娘的錢騙走了,你一言我一句的,搞得里面的主任頭都大了,只好親自走出來向金楊解釋。
得知自己的錢還在賬戶里,沒有被取走,只是被凍結了,金楊的哭聲雖然停止了,可眼淚并沒有停,眼巴巴地望著黎想。
可問題是,黎想也是一個高中生,他能有什么好辦法?
“主任,這錢關系到他們姐弟四個的前程,我想問問,如果我們堅持不同意給出去,這件事應該怎么辦?”黎想只好向主任尋求幫助。
“這個,這個,除非你們能拿出證據來,說明這錢他是要挪作他用,是侵犯了你們幾個的利益。”主任想了想,說。
“他肯定是要挪作他用的,他從來就沒好好管過我們,出去一年就給我們留了一千塊錢還被我婆用了,我們都跳江自殺了他都沒關心我們一句,到家就知道惦記我們的錢,這樣的爸我不要了,嗚嗚,我去找村長爺爺,這錢市里的大領導都說了是給我們念書用的,嗚嗚。。。”金楊越說越傷心,又大聲哭了起來。
“跳江,市里的大領導?”主任被搞糊涂了。
這時,剛剛給金楊辦理業務的女人在柜臺里面說:“她就是楊金珠的妹妹楊金楊,這姐弟四個太可憐了。”
“原來是這樣。”主任拍了拍自己的頭,難怪他就覺得這名字好耳熟。
既然知道了楊金楊的身份,那么這錢他就不敢草率處理了。別的不說,楊濟華、西志平還有縣里的一位主管領導都因為這件事吃了掛落,他要一個沒處理好,準定也得受牽連。
“孩子,你回家去把戶口本拿來,我們可以幫你解除掛失,你的存折還是有效的。只是。這事最好還是讓你爸爸陪你們一起來。”主任想到了一個兩全的辦法。
“那要是我爸不肯來呢?那要是我走了你們把錢給了我爸怎么辦?”金楊問。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的錢到時少了一分,我賠給你。”主任從里面的柜臺上取出了一張名片。
金楊接過名片。見上面有人名和電話號碼,也就點點頭,誰知兩人前腳剛出了銀行門,后腳楊大山和孫小燕便進來了。
再說金珠送走金楊之后就覺得惴惴不安的。偏又見楊大山去跟楊大力借了摩托車帶著孫小燕又走了,心下更是不安。
好容易等到金楊回來。得知果然是一個這樣的壞消息,金珠除了失望,更多的是憤怒。
“走,我們找四爺爺去。”金珠說。
她只能借助楊濟華的力量。讓楊濟華阻止楊大山把錢取走,否則的話,憑她自己的本事。肯定是說服不了楊大山。
楊濟華聽了之后大罵了楊大山幾句,然后領著金珠去了新的村長楊濟寧家。楊濟寧一聽這事,感覺有些棘手便不太想出面,這銀行的人都說了,金珠幾個沒成年,這錢本來就應該給當爹的保管,他能犟得過銀行的人?
“老六啊,這事你要不管,我可就管了,大山那婆娘要真是個好的,還能攛掇大山去算計那錢?那錢金珠本來就是存的定期,打算以后念大學用的,還用得上他來這一出?”楊濟華說。
雖說他現在不是村長了,但是金珠的事他既然一開始就插手了,也沒有中途放棄的道理,他還是族老呢。
“四哥,那你說怎么辦?”楊濟寧問。
“怎么辦?好辦,這錢該是誰的就是誰的,連市里的領導都發話了,這錢,就是給幾個娃念書用的,跟他楊大山有個屁關系?他出去打了一年工沒給幾個孩子帶回一分錢沒帶回一件新衣服,他還好意思算計幾個娃的念書錢?”楊濟華瞪大了眼珠子罵。
“好,好,就依四哥的。”楊濟寧見楊濟華生氣了,忙答應了。
他清楚他在村子里的威信遠遠不如楊濟華,別看楊濟華現在被免職了,但是下一屆的村長妥妥的還是楊濟華。
“事不宜遲,大山兩口子只怕又去了鎮里,開我家車趕去。”楊濟華說。
金珠幾個趕到信用社的時候,孫志勇正在跟信用社的主任劉志民賠禮道歉呢。
原來,孫小燕和楊大山一進信用社的大門,便從麻艷嘴里得知金楊來過了,麻艷偷著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堅持這錢是給金珠幾個念書用的,他們還是有權力轉存的。
三人商量好了,麻艷又去把主任喊來,孫小燕把楊大山推了上去,楊大山本來就不是一個善言辭的人,加上這事他多少覺得有些愧疚,所以更是理不直氣不壯,沒幾句話就被劉志民說得打退堂鼓了。
孫小燕見此只好自己上,她原本也不想跟劉志民吵架的,可是她好話說了一籮筐,劉志民就是堅持要金珠和金楊本人來,孫小燕哪里受過這種氣?一氣之下就跟劉志民吵了起來。
楊大山見勸不住,只好給孫志勇打電話了,孫志勇很快趕了來,大家都是街面上的人,劉麗娟又是開店做生意的,所以孫志勇跟劉志民也算是認識。
可認識歸認識,這事劉志民真就不敢做主,好幾個前例在這擺著呢。
兩邊正僵持時,金珠一行到了。
“大山,干什么呢?趕緊跟我們回去。”楊濟華進門二話不說,就想把楊大山帶回去,這種事情傳出去整個村子都跟著丟臉,所以他不想在這里解決,有什么話,還是關上門來自家解決。
“爸,我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還是不是我們四個的父親?”金珠攔住了楊濟華,她可不怕丟丑。
“這話問得可真好,我還想問問呢,你還當不當他是你們的爸爸?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們?”孫小燕說。
“你怎么不問問,我們為什么要瞞著你們?這瞞著你們還想不問自取,這要讓你們知道了,這錢早就不定到了誰的手里?孫小燕。我跟你說過。我不指望你把我們當自己的孩子般疼愛,但是我也絕對不會任由你拿捏我們。你要不怕丟人,我今天就把事情吵吵出來。讓滿鎮子的人都來評評這理。”
“評就評,后媽也是媽,就憑你連名帶姓地喊我的名字,你就是大不孝。”孫小燕好容易抓到了金珠的把柄。沒等金珠說完,趕緊插話了。
“母慈子孝。母慈才子孝,你先問問你自己,你哪一點像個做母親的?哪個女人嫁進夫家半個月連碗都沒洗過一只,天天等著幾個孩子伺候?哪個女人嫁進夫家沒半個月就讓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去洗你們的臟衣服?哪個女人嫁進夫家攛掇自己的丈夫一分錢不給孩子反倒挖空心思算計孩子的這點捐助款?你也說過。后媽也是媽,你這叫媽?你配做我們的媽?”
“好,這娃子說的好。好口才。”有人鼓掌了。
金珠這才留心到,小小的儲蓄所大廳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圍滿了人。有的是辦完業務不走的,有的是剛來辦業務的,還有的是在外面聽到動靜專程進來看熱鬧的。
孫小燕見了這陣勢,早就惱羞成怒了,她擔心有人認出她來,到時壞的就不光是她一個人的名聲,還有她整個孫家。
“放屁呢。老娘我自己一個人一年掙四五萬塊錢,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我用算計你這兩個小錢?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你爸就在這,你問問你爸,這錢是我要用嗎?還不是你爸為你們幾個著想,怕你們幾個不懂事把錢糟踐了,想替你們把錢存起來留著以后上學用,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以后你們家的破事我還就懶得管了。”
孫小燕豈能吃這個虧?眼珠一轉,就把屎盆子扣到了楊大山身上。
“你才放屁呢。我的錢我好好存著定期,上初中的上高中的上大學的,我自己早規劃好了,還用你多此一舉?”
話說出口,金珠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逼的說粗話了,她可是一個堂堂的大將軍府的嫡女,如果她母親知道她現在跟一個市井潑婦對罵,該是何等的失望和震驚?
想到這,一種深深的倦怠和厭煩向金珠襲來,這都是什么鬼日子,這種日子她還要繼續多久?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金楊一直站在金珠身邊,忽然看出金珠踉蹌了一下,忙扶住了她。
“沒事,大姐有些累了,昨晚沒睡好。”金珠苦笑一下。
“大山啊,你看你,給幾個娃逼成什么樣了?這錢,當初你媽就想從金珠手里搶走,市里的領導特地發話了,這錢是給金珠幾個念書用的,你呀,你呀,你這辦的都是什么事?”楊濟華痛心疾首地搖搖頭。
孫小燕固然可惡,可如果楊大山但凡心里有一點這幾個孩子的位置,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地步,家丑也不會丟到鎮子里來。
可是話說回來,金珠這娃子也太能耐了,以前是三個巴掌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現在說話一句頂別人好幾句,能直接把人噎死。
不光楊濟華這么想,楊濟寧也是這么認為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金珠有這么能說的時候,還有銀行的工作人員以及周圍看熱鬧的人,大家的情緒都被金珠帶動起來了。
他們本來就對金珠的遭遇頗為同情,但凡有一點活路,她也不能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去尋死。沒想到天可憐見,姐弟四個被人救了,好容易得了點捐助款,這做父親的不光不心存感激,竟然還想拿著這錢去討好新娶的婆娘,這也配叫父親?
眾人左一言右一語的,紛紛批評起了楊大山和孫小燕,就連一旁的孫志勇也受到了牽連,認識孫小燕的人沒幾個,但是認識孫志勇的人可不少,甚至還有人問著孫志勇,“你妹妹這么壞你知道嗎?”
“主任,你剛才說的解除掛失是怎么回事?我解除掛失,這錢我們不動了,就留給我娃自己保管。”
楊大山早就被金珠的一番話說得無地自容,又見周圍的人都是一種鄙夷的眼光看著他,他的腿都打哆嗦了,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
“好,麻艷,這筆業務還是交給你來辦。”劉志民說。
金珠聽了這話覺得這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見此看向了柜臺里那個叫麻艷的女人,她覺得有幾分面熟,細想了想,認出了對方。
“主任,我能不能問問辦理掛失需要什么手續?”金珠忽然覺得這事似乎還有點別的內情。
劉志民又把那套程序重復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劉主任,這位叫麻艷的是我后媽孫小燕家的親戚,難怪他們兩個能這么順利地掛失呢。”金珠可沒想做爛好人。
“你這是什么話?我們是親戚,可我也是照章辦事的。”麻艷忙站了起來解釋。
“是嗎?這開戶賬號、日期、金額、密碼只有我和金楊兩個清楚,別人都不知道,他們怎么辦的掛失?你別說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后媽。”
“主任,主任,我真的是照章辦事的,這些都有底可查的。”麻艷有些慌神了。
這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她一個季度的績效工資就沒有了,好幾千塊錢呢。
“閉嘴,先把楊金珠的解除掛失辦了。”劉志民就算是處理麻艷也要等事后關起門來,否則的話,不明真相的人以往是信用社內部有鬼,誰還敢來存錢?
頓了一下,劉志民當著大家的面又說:“以后記住了,這楊金珠和楊金楊的錢除了本人來支取,其他任何人來都不許把錢給他。”
這就相當于向金珠和金楊做了一個承諾,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劉志民不這么說,別人也絕對不敢再整什么事來
因為幾個月之后,麻艷被扣了一個季度的績效工資,有四千多塊錢呢,當然,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