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一前一后各有一個大大的瓦罐，罐子上雖然蓋著蓋子，卻還是有絲絲縷縷的香味兒傳出來。
守衛們拼命地抽動鼻子。
然后，他們就精準地辨認出來——
有他們所熟悉的糖水的甜味兒，還有他們不算熟悉的肉香。
“小二，今日送了什么好東西？”
“哈哈，我可是聞到肉香了，難不成，今日還有肉粥？”
守衛們圍了上去，嘻嘻哈哈的狀似開玩笑地詢問著。
“回稟各位軍爺，今日還真有肉粥！”
“唉，聽聞這些日子，軍爺們白日守城、深夜巡邏，為了一城百姓的安危甚是辛苦。”
小二十分機靈，嘴皮子更是利索。
他陪著笑，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吹捧，“我們寨主早就說過，你們這些軍爺都是保家衛國的將士。我們作為被你們保護的人，自是要感謝感恩。”
“寨主還說過，你們都是英雄，而我們這些普通人，雖然做不了英雄，卻要尊敬愛戴！”
“……萬不能讓英雄們流血又流淚！”
小二的一番話，句句不離我們寨主。
什長等一眾守衛，聽得感動不已——原來，還有貴人知道我們這些底層兵卒的辛苦與功勞啊！
什長甚至都沒有懷疑，這些只是小二的擅作主張，是故意給自家寨主臉上貼金。
因為“萬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的話，絕非一個小小的伙計所能說出來的。
能夠說出此話的人，勢必有大格局、大心胸，更有著心懷天下、悲憫眾生的高貴與慈悲！
萬年大長公主！
一定是她！
唉，真是沒想到啊，如此體恤底層兵卒的貴人，居然是個女子。
“可巧我們店鋪里還有一些臘肉和米，這些原本是留給我們自己人用的。”
“不過，我們無需守城，只是待在店鋪里，很不必浪費糧食！”
“我們管事就讓廚子將臘肉和米熬了粥……唉，可惜不是新鮮的肉，這肉粥的味道到底不如城外的肉粥鮮嫩，還請諸位軍爺不要嫌棄啊！”
什長分神地想事情時，小二還在緩緩說著。
說道“臘肉”的時候，他略“羞愧”，仿佛自己的行徑，真的對不起這些守衛城池的英雄。
什長＆眾守衛：……
臘肉還嫌不好？
天哪，龍門寨的人，這要求也太高了吧？
話說，對于他們這些普通大頭兵來說，慢說放在店鋪里售賣的臘肉了，就是那種齁死人的咸肉、放壞了的臭肉，對于他們來說也是難得的美食。
還有米粥！
天知道，就算是沒有難民圍城，他們自家也舍不得熬米粥。
大多時候，都是摻上米糠、豆子等熬出來的“雜糧粥”。
純正的粳米粥啊，那是貴人們才能享用的美食！
更不用說，還加了臘肉！
香啊！
哪怕隔著瓦罐，隔著蓋子，可眾人還是聞到了那種獨屬于肉和粳米的香味兒！
“不嫌棄！哈哈！我們怎么會嫌棄！”
“臘肉！就是你們店鋪里賣的那種可以放好幾個月都不會壞的肉？”
守衛們都興奮了，圍著小二，嘰嘰喳喳地說著。
小二臉上帶著笑，用力地點頭，對于這些守衛們提出來的問題，他也一一回答。
且，在跟守衛們聊天的時候，小二也沒有忘了正事。
他將扁擔放下，掀開瓦罐的蓋子。
絲絲縷縷的白氣瞬間從瓦罐里冒出來，與白氣一起飄散的，還有那種更為醇香、更為霸道的香味兒。
“好香啊！”
“我昨天果然沒有聞錯，就是肉粥！”
“……我們、我們也吃到肉粥了？”
守衛們或是陶醉地享受，或是感慨地嘆息。
就連什長，也很難維持他冷靜、肅然的面孔。
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嘶啞著嗓子，提醒眾兄弟：“別傻站著了，趕緊拿碗筷，吃粥！”
這么好的東西，還是先吃到肚子里最安全！
什長的一句話，驚醒了眾人。
他們趕忙去城門樓的值房，取來陶瓷碗，先是要了一碗糖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然后，又用這個碗去盛肉粥。
臘肉顆粒分明，泛著油光，被燉得十分軟爛，與粳米粒混在一起，激發出獨特的美味。
因為是放在瓦罐里，還蓋著蓋子，天氣又熱，這粥哪怕送到城墻上，依然保持著溫熱的口感。
不燙嘴，也不涼。
守衛們端著碗，三兩口就能把肉粥都吞下去。
只是，有人根本就舍不得如此的“牛嚼牡丹”，他們小口小口地喝，甚至用牙齒細細咀嚼米粥里的臘肉顆粒。
好吃！
真好吃！
他們小口的吃，慢慢的拒絕，細細地回味。
明明已經吃得非常慢了，可一碗粥就這么多，他們還是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后，望著空空的碗底，有些守衛根本就顧不得太多，直接又仔細地將碗舔了一遍。
直到碗里沒有一粒米，或是一點兒湯。
饒是如此，眾人依然意猶未盡。
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那肚子就跟無底洞一樣。
一碗粥？
呵呵，就是來上一鍋，他們都能喝得光！
可惜啊，現在的世道，如今的年景，能夠喝上一碗，就已經是人家龍門寨足夠善良、慷慨了。
還想吃飽、吃撐？
去做夢吧，夢里什么都有。
“唉”沒吃飽啊。
關鍵是，一碗肉粥下肚，本就造反的饞蟲，愈發的肆虐了！
沒有享受過美味，自然想象不出來，人也就能夠忍耐。
可一旦享受到了，卻只有可憐的一點點，根本就得不到滿足……欲望被完全勾了起來，理智幾乎無法克制那種翻滾的渴望！
偏偏還有個小二，狀似不經意的感慨：
“真是對不住，我們鋪子里的存貨也不多了！”
“唉，要是在寨子里就好了，寨子里不缺糧，更不缺肉。”
“想當初，為了讓我們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上肉，我們寨主不惜拿出肥皂等秘方，跟鄭、陳、黃等幾大家族合作。”
“他們的莊子，每天都會往我們寨子運送幾十頭的豬、羊、牛，還有幾十只的雞、鴨、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