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
除了搬家的時候來過一次,杜蓉還從來沒來過林朝陽家,今天一大早就過來,肯定是有事找他的。
杜蓉說道:“謝靳謝導找你的電話打到了館里,說讓你這兩天去甘肅看看,他已經選好了《牧馬人》的拍攝地點。”
林朝陽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回頭我給他回個電話。”
今天是林朝陽假期的最后一天,趕上要請獲獎作家們吃飯,只能明天上班再給謝靳回電話了。
杜蓉走后,林朝陽繼續忙碌著。過了不長時間,獲獎作家們陸續到來。
除了幾個另有要事和輩分太大的獲獎作家沒來,幾乎大部分人今天都來了,大家進門的第一反應是驚訝于林朝陽家的房子。
華僑公寓的裝潢算不上奢華,但在如今這個時候絕對要吊打國內絕大多數城市住的筒子樓和公寓樓,而且面積也要遠超一般家庭的居住水平。
在場眾多作家里,四五十歲的大有人在,職稱、級別都不低,可住的卻根本趕不上林朝陽家。
“得虧朝陽家地方大,要不然這么多人還真放不下。”李拓說了一句。
馮濟才笑言:“他們家就是專門為請客準備的。”
“他又買了個四合院,我覺得那地方更適合請客。”
聽著兩人的對話,在場眾人難免驚詫。
還有房子?還是四合院?
這個林朝陽,年紀輕輕的,稿費可真沒少賺啊!
陸遙眼神艷羨的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林朝陽,年輕、有才華,還能賺稿費,這樣的人生真是讓人羨慕啊!
他這個人很喜歡消費,可惜賺的沒有花的多,經常入不敷出。
今天林朝陽來了二十多號人,四五個有廚藝的來到廚房幫忙,剩下的人則三五成群的散落在客廳和書房里隨意閑聊著。
大家或坐或站,有人手里夾著煙,有人嗑著林朝陽給大家準備的瓜子,有人滔滔不絕長篇大論。
快十二點的時候,一盤盤美味佳肴被端上了桌。
干炸鱖魚、溜肉段、紅燒獅子頭、小雞燉蘑菇、辣子雞丁、油爆雙脆……
今天中午這頓飯,林朝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前幾天大家湊了不少錢和票證,如果是出去到飯館吃,肯定沒辦法這么豐盛,但用這些錢和票證來買食材自己做,自然要實惠多了。
今天來的人多,家里擺了兩桌,每桌八道菜,除了兩道菜是素菜,剩下全是葷菜。
上完了最后一道菜,林朝陽擦著額頭上的汗,對眾人說道:“招待不周!”
姜子隆是天津人,為人豪邁,他朗聲笑道:“這要是都說招待不周,那以后我們下館子吃什么呀?”
他一說完,眾人哄笑著附和起來。
李拓舉起了酒杯,說道:“來來來,我們大家敬今天的大廚一杯,感謝朝陽為我們辛苦這一遭!”
眾人齊齊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我嘗嘗朝陽的手藝。”鄧友枚能與汪曾琪、林津嵐成為好友,在吃這一方面自然是有些心得的,他先夾了一塊油爆雙脆里的雞胗。
“嗯又嫩又脆,火候恰到好處。”
“朝陽這道干炸鱖魚才是一絕!”李拓夾了一口魚肉塞進嘴里。
眾人都動了筷子品嘗起各自面前的菜肴,吃過之后不禁點頭認可,味道確實好,至少不輸給一般飯店里的大廚。
關鍵是人家林朝陽是個作家,這就更加分了。
“朝陽這手藝確實沒得說!”
“他這廚藝在我們作家圈子里應該是獨一份了!”
吃著沒事,眾人的嘴也沒閑著,高度評價了林朝陽的廚藝。
當作家的,大多數人是健談的,美酒佳肴擺上,很多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今天來的作家里,姜子隆、張抗美、葉雯玲都是文講所第五期的學員,林朝陽之前還給他們上過一節課,三人湊在一起聊天。
諶容、鄧友枚、馮濟才、王濛幾個燕京的作家關系比較近,陸遙、京扶都是陜西籍作家,還有幾個外省的作家韓少公、陸文甫等人跟他們聚在一起聊。
兩桌二十幾個人三五人一伙這么聊著,客廳里一片喧鬧,喝了幾杯酒之后,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王濛今年四十多歲,見誰都是笑瞇瞇的,說話風趣幽默,這會兒喝了點酒,打趣著說道:“朝陽對咱們中國文壇有功啊!”
他一旁的李拓搭話道:“功從何來啊?”
王濛的手往桌上一指,“你看!這燕京的、滬上的、天津的、陜西的……除了文代會的時候,咱們文壇的人什么時候這么齊過?都說文人相輕,可今天,借著美酒美食,咱們歡聚一堂,不分身份、年齡和地域,暢談人生與文學,豈不快哉?”
“這話說得好,沖著這句話,咱們得一起干一杯!”
李拓向來是四海的人,他一號召,眾人立刻舉起了酒杯,因著他和王濛的舉動宴會的氣氛徹底活躍了起來。
喝下酒,李拓又說道:“我看這以后啊,以后外地的作家朋友們進京,都得來朝陽家拜拜碼頭,認認門。”
陸遙哈哈笑著說道:“這個提議好!進了京,先不去編輯部,先來這蹭頓飯。”
坐在他一旁的陸文甫跟鄧友枚一樣,歷來有“會吃”的名聲,今天吃了林朝陽的菜,高興不已。
“我聽說朝陽家有個‘尋味齋’的美名,這個名字起的好啊!
誒,正好我得詩一句。”
聽著陸文甫的話,眾人都看向了他,陸遙好奇的問道:“怎么說?”
“天上仙音何處覓,人間至味此齋尋!”陸文甫搖頭晃腦的念出一句詩,表情頗為陶醉。
眾人聽得,頓時叫道。
“好!”
“彩!”
李拓再次興奮的舉起酒杯,“文甫兄此句當浮一大白!”
眾人紛紛響應的舉起酒杯,痛飲杯中酒。
“痛快!”
李拓又說道:“文甫兄這句詩好啊,我看應該寫出來在朝陽家門口。”
大家立刻附議,“這個想法好!”
“我記得在書房看到有筆墨紙硯。”姜子隆表現的最積極,起身就要去研磨鋪紙。
紙筆林朝陽家真有,受陶父的影響,他偶爾也會在家里揮毫潑墨,不過他的水平上不了臺面,立馬攔住了姜子隆。
“別別別,我家又不是飯店。”
“那有什么關系,大不了寫完你不貼,但不能攪了大家的雅興不是?”
李拓身后有二十多個人撐腰,底氣十足。
姜子隆是個行動派,說去研磨鋪紙真就去了,眾人此刻也顧不上吃喝,都起身湊到書房。
等到姜子隆研好了磨,大家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字誰來寫啊?
在場的所說都是作家,可毛筆字能拿得出手的還真就不多,李拓喊道:“大馮!”
站在人群后面的馮濟才被他喊了進來,李拓說道:“大馮書畫雙絕,不比朝陽的廚藝差,讓他來寫。”
眾人欣然同意。
受大家的鼓勵,馮濟才大筆一揮,頃刻間詩句落于紙上。
“好!”眾人再次叫好,“大馮的這手字是真不錯!”
王濛起哄道:“這字得掛起來啊,不光得掛起來,還得制成匾額。”
“老王這個點子好,這也算是我們這次聚會的證明了,傳出去也是文壇佳話。”李拓亢奮道。
眾人聽了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鄧友枚站出來說道:“琉璃廠那我熟,這事交給我了!”
“好好好,有力出力,大家共襄盛舉!”王濛拍手道。
氣氛烘托到這里,其余眾人也都鼓起掌來,仿佛大家真干了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看著一群半醉的酒鬼在他家里胡言亂語的撒歡,林朝陽哭笑不得。
眾人的胡鬧將今天的宴會推向了高潮,回去接著吃吃喝喝,男同志勾肩搭背,女同志拉手貼臉。
一直到下午,菜早就吃沒了,酒也喝的一滴都不剩,這群人才戀戀不舍的起身。
臨出門的時候,一群人挨個跟林朝陽握手道別,并且發出了真摯的感謝。
“朝陽,感謝款待。以后進京,一定來你們家拜碼頭!”
林朝陽很想說,這個碼頭你們不拜也罷,可惜眾人盛情難卻,他只能僵著臉迎合大家,他已經想到了以后家里走馬觀花一般的場面。
過了一個多小時,陶玉書回到家里,被滿屋的煙酒味道熏的打開了窗。
“這是來了多少老煙槍?”
陶玉書并不討厭煙味,陶父本身就抽煙,林朝陽也抽,可今天家里的煙酒味實在是太重了。
“個個都是老煙槍,煙不離手。”林朝陽說道。
她又去廚房看了一眼,倒還算干凈,那是大伙臨走前給收拾的。
她又到各屋轉了轉,發現保持的還挺好,等走到書房里,一下子看到了書桌上的那幅字。
“天上仙音何處覓,人間至味此齋尋?”她低聲念了一句,問林朝陽:“這是誰寫的?”
“陸文甫的詩,馮濟才寫的。”
陶玉書忍不住笑了起來,“伱們這頓飯吃的好啊,還吃出了詩情畫意。”
夫妻倆正說著話,聽見有人敲門,林朝陽去開門。
原來是鄧友枚去而復返,林朝陽給他和陶玉書互相介紹了一下,問道:“怎么又回來了?”
“大馮那幅字呢?”
“你還真要弄啊!”
“那還能有假?”
鄧友枚到書房里卷起字便走了,陶玉書問道:“他拿那字干嘛去?”
林朝陽便把剛才吃飯時眾人鬧的幺蛾子講了一遍,陶玉書輕笑道:“其實這么弄好像也挺好的。”
“好什么呀,就我們這單元門,掛那東西不倫不類的。”
陶玉書靈機一動,“你可以掛在四合院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