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開后百花殺

第13章:為敵,不過是遲早

“我是西北王之女,天家男兒任我挑選,便是當著陛下的面,此話我亦敢言,烈王殿下信么?”

沈羲和一改她柔弱溫婉的模樣,口吻依然清淡,但那雙寒煙如霧般溟濛的眼睛透著無盡的狷狂,狷狂到連謙稱都丟了。

出奇的,蕭長贏卻平靜了下來,他子夜一般幽深漆黑的眼眸突然彌漫開無盡的笑意和興味:“沈羲和,不論你為著什么緣由出現在此處,不論你的目的是何,你真的讓本王起了心,本王就不信這世間,還能夠有本王得不到的女人。”

“王爺可否先松手?”沈羲和的目光落在蕭長贏的手上。

水袖滑落,露出了被包扎的手臂,蕭長贏的目光閃了閃,他隱約記得昨夜的事情,似他的手指嵌入她細嫩的手腕。眸子稍稍一軟,就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沈羲和自然垂下手:“這世間尊貴如陛下都有得不到之物。烈王殿下您記住一句話,臣女只說一遍:沈羲和,注定是您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女人,殿下可切莫將心落在臣女身上。”

言罷,不多看蕭長贏一眼,提步而去。

檀香繚繚,青煙徐徐。

薄薄的一層籠罩在沈羲和光潔白皙如凝脂的臉龐上,襯得她絕色的容顏若隱若現,朦朧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莫遠推門進來,看著案幾之后正在調試琴弦的沈羲和,氣定神閑的模樣讓他覺得心生敬畏。

“辦妥了?”沈羲和頭也不抬,勾了勾琴弦淡聲問。

“郡主,屬下已經命人將證據送到太子殿下手里,確保萬無一失。”莫遠立刻低頭恭恭敬敬回復,“長沙郡刺史也在趕來的路上,約莫半個時辰就會抵達。”

“珍珠,東西都收拾得如何?”沈羲和細長柔軟的雙手輕輕按在琴弦上,抬眼看向一旁低眉順眼的珍珠。

“回稟郡主,已經都收拾妥當,隨時可以啟程。”

沈羲和:“吩咐下去,半個時辰啟程。”

“諾。”珍珠應聲后行禮退下。

“郡主。”莫遠待珍珠走后忍不住出聲。

“何事?”沈羲和側首問。

那個側顏,從微光之中輕輕的轉過半邊宛如從厚云之中探出半邊的圓月,光潤清幽。

莫遠低下頭:“郡主將那東西交給太子殿下縱使屬下一再謹慎小心,可您救了烈王殿下之事瞞不住,只怕太子殿下拿到證物,便知是郡主獻上。郡主先是于烈王殿下有救命之恩,后又對太子示好屬下擔心擔心……”

“擔心我左右逢源,最后落得兩頭空?”莫遠不敢說出來可沈羲和何等聰明?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便是想看看太子殿下值不值得我再費神費時。至于烈王殿下……讓他誤會,豈不是更好?”

沈岳山安排這一場美人救英雄的戲碼,她卻對蕭長贏不屑一顧蕭長贏這會兒正在自以為是篤定她欲擒故縱。

那就等他知曉他拼了命也要護住的東西早不知去向是誰做的還需要猜么?

可他沒有證據又能奈何得了她?

他便會明白她就是沖著他的東西而來,而不是沖著他這個人早些劃清界限也好。

“郡主若是如此我們只怕要與烈王為敵!”莫遠有些焦急。

沈羲和是西北王之女素來不干涉朝政朝堂的風云變幻與她無關,可她偏偏偷走了烈王千辛萬苦得來的證物這只會向烈王傳達一個信息。

沈羲和背后還有人需要!

再聯想到沈羲和入京都的緣由,不難讓烈王明白沈岳山已經替沈羲和覓好了某位皇子做如意郎君……

“為敵么?”沈羲和不以為意一笑,“不過遲早之事。”

右手指尖流暢的一撥幽雅、飄逸、空靈的琴音從她的手中傾瀉而下,令人心神驀地就寧靜下來。

然而莫遠和一墻之隔的蕭長贏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沈羲和手腕一轉,那音調瞬間變得深遠、雄渾、厚重,有如鐘磬之聲。

氣勢奔騰如千軍萬馬踐踏在心弦之上,令人心神緊繃,仿佛隨時都可能隨著琴弦崩斷。

就在聞者呼吸緊促之際,沈羲和的指尖輕轉一劃,細膩、柔潤而略帶憂傷,極似離人的吟唱,帶著不知何去的迷茫飄散開來。

直到一曲終,聽到琴聲之人都還久久不能回神。

“琴乃雅器,不可閑置。”沈羲和站起身,輕盈的步履搖曳著迤邐于地的長裙,“這琴,就如人。放久了便不知如何用,若是每日用著,便會越來越順手。許久不曾彈奏,到底是生疏了。”

隔壁院子,一個身手敏捷之人無聲無息潛入了蕭長贏的屋子里,單膝跪在榻前:“王爺,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蕭長贏正曲著一條腿,單手枕頭躺在床上,他還在回味沈羲和之前的琴聲。

古琴有三音,天地人三音色極少有人能夠銜接得如此天衣無縫彈奏出來,渾然一體,起起伏伏,每一處變化都恰到好處。

“起來吧,此事怨不得你們,是本王大意。”他尚且被逼得手中的東西脫不了手,他的人自然也沒有那般輕易就能夠尋到他,“東西可取回來?”

下方之人立刻跪拜下去:“殿下,屬下尋著殿下的暗記找到之地已被挖開,東西不知去向。”

蕭長贏豁然坐起身,完全不顧傷口牽扯的疼痛:“你說什么?”

下屬嚇得深深埋頭:“東西被人搶先一步帶走,至于是何人,屬下無能,尚未查到。”

拳頭猝然捏緊,蕭長贏黑亮的眼眸越發深寒幽冷,旋即冷笑一聲:“呵,本王還真是小看了她。”

蕭長贏驀地大步從床榻上邁下來,有些不穩的步子虛浮卻急切往外走,看到空了大半的院子,不理會剛到的長沙郡刺史,迅速奔到大門口。

只能看到沈羲和的隊伍遠去的身影,方才撫琴一曲不過是遮掩搬動行李的聲響,方便她在他渾然不知的時候離去。

馬蹄飛揚的粉塵還未平靜下來。似落入了蕭長贏的眼底,令他的目光陰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