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開后百花殺

第706章:恕人則是恕己

陶氏仍舊受著世俗對女子的約束長大,但她在相夫教子,內宅謀算上,絕非尋常人能夠比,正如當初她乍聞蕭氏之事沒有穩住情緒導致早產,明明可以救回來多活個三五年,她卻毅然選擇了赴死。

只因她知曉,只有她的命,才能讓蕭氏永遠抬不起頭,才能讓陛下在這件事情從理直氣壯轉為理虧,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兒女往后余生的權益。

她當時什么都想到了,既然沈岳山與蕭氏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盡管懷有身孕的幾率很小,可卻也不能忽視,故而她早早做了安排。

譚氏受過陶氏救命之恩,是陶氏將她從夫君的責打下救出,又是陶氏做主讓她和離脫離了魔窟,仍是陶氏將她送到大戶人家做活維持生計,學些本事。

她臨終之前才去信給譚氏,蕭氏沒有身孕便罷,若蕭氏當真有了身孕,譚氏務必要憑本事入沈府,成為這個孩子的乳娘,無論男女,無需加害無需養廢,將這個孩子教導得明辨是非即可。

“阿娘……”沈羲和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一錘,她有一種震撼,不亞于當初知曉陶氏能活,卻為了他們父子三人的長遠而選擇少活三五年。

三五年未必沒有轉機,可她從未想過什么轉機。

“阿爹說,阿娘這般做,便是不恨這個孩子,我們既然是阿娘的子女,就應當有阿娘的寬容。”說著沈云安有些羞愧,“這一點,我不如呦呦。”

由始至終沈羲和都不恨沈瓔婼,都不曾有絲毫遷怒,但沈云安在知道這件事情前,都沒有邁過心里那道坎。

“呦呦肖母。”蕭華雍都不得不嘆服岳母的睿智長遠,與心胸寬廣。

“恕人則是恕己。”沈羲和想到了母親留下的一幅字,是陶氏親筆寫下的六個字。

若非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寬恕旁人實則是寬恕自己。

就好比沈云安,他在不知這事之前,無法接受沈瓔婼的存在,卻又礙于沈岳山這一層血脈,不能對她如何,只能自個兒心里不自在,除了折磨自己又有什么好處?

但邁過這道坎,不再膈應沈瓔婼的存在,自個兒心胸也開闊了,不再煩擾。

“何時呦呦帶我去給岳母墳頭上香?我這個女婿還未拜見過岳母呢。”既然話說到了陶氏,蕭華雍也就趁機將憋在心頭的話說出來。

他理應給陶氏上香,陶氏埋在西北,可這種事情他還是希望沈羲和主動提及,然而在這里這幾日了,所有事情也都已經解決,沈羲和竟然沒有提及,他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山不來就我,只得我去就山。

“原是打算等阿兄成婚后,也要帶著喬喬去上香,我們便一道去。”沈羲和是真的這樣打算。

之所以這樣打算,是因為蕭華雍身份特殊,到底是皇太子,皇太子去岳家由來只有岳父母向女婿行禮,哪里有岳父母受太子禮的份兒?

沈羲和看重禮數,就沒有想過特意帶著蕭華雍去磕頭上香,但不上香肯定不成,便有了個折中之法,那就是隨哥嫂一道,到時候蕭華雍和她都不是主角,上個香就行,也無人不滿。

西北和朝廷解不開的結,沈岳山的大將接受了蕭華雍,卻仍舊接受不了他是皇太子,若沈羲和特意帶著他去給母親上香,蕭華雍跪拜了倒還好,若是蕭華雍不跪拜,讓那些叔叔伯伯知曉了,定會上升到朝廷之人看不上西北之人的高度。

盡管沈羲和相信蕭華雍一定會跪拜,卻還是不愿冒著可能鬧出事兒的風險行事。

“兒媳是兒媳,女婿是女婿。”蕭華雍略一想也能明白沈羲和的為難,有為所有人考量,“我來了這兒就不是太子,只是你的夫君。”

既然他這樣說了,沈羲和便道:“我讓珍珠去準備準備,明兒就帶你去見見阿娘。”

蕭華雍這才滿意。

與此同時,沈瓔婼也收到了來自于沈羲和父女的回信,都只有一句話。

沈岳山:姻緣一事,關乎終身,望慎而重之。

作為父親,不論是沈羲和還是沈瓔婼,他都不干涉想嫁之人,如何抉擇,全憑自主。

沈羲和:沈氏女,不受迫,不屈就,不違心。

沈瓔婼看完沈岳山的信,就盯著沈羲和的信看了很久很久,看到眼眶泛起了淚花,她終究是沒有讓自己流了淚。

不接受脅迫,不讓自己委屈將就,不做違背心意的抉擇,這是沈家女郎的資本。

長姐在告訴她,只要她一日姓沈,沈家就會一日為她撐腰。

沈羲和與蕭華雍在西北過著蜜里調油的日子,朝堂卻一片混亂,接連幾個有望接任兵部尚書的人相繼出事,總會被捅出一些隱私和污點,裴展尸骨未寒,朝廷就已經爭紅了眼。

祐寧帝有一日早朝險些被氣暈了過去。

有人在攪風攪雨,卻完全摸不透是何人,因為沒有人表現出漁翁得利的趨勢,也沒有人冒頭上躥下跳,就好似純粹有人借兵部尚書之位鬧得眾人面紅耳赤,卻并非為了謀利。

沒有人相信有人搞出這么多的事端,竟然不是為了得到兵部尚書之位,這樣就很好地將幕后黑手蕭長卿給掩蓋住。

蕭華雍不急著回來,也是不想和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沾邊,由著蕭長卿鬧得人仰馬翻,陛下也無法將事情推給他去處理。

五月,沈云安大婚將近,整個西北王城都是一片飄紅,滿城喜慶,不知情的還以為家家戶戶都同時娶婦一般歡慶。

蕭華雍與沈羲和站在墻頭,看著這一幕,不由道:“與你的大婚,終究是比不過兄長。”

“你我大婚,你已經費了心思。”沈羲和對婚禮很滿意,畢竟皇太子身份擺在那里,是要遵循規格。

蕭華雍攬著沈羲和的肩膀:“大婚之上我雖略遜兄長一籌,可我的聘禮兄長定然及不上。”

“聘禮?”沈羲和想了想,確實如此,皇太子的聘禮,除了帝后誰都越不過。

知她誤解,他抬眸看著一片欣欣向榮的西北:“掃清西北,就是我與你的聘禮,可歡喜?”

迎著城口上的風,沈羲和看著長身玉立,眉目沉斂的蕭華雍,莞爾:“歡喜,甚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