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贏只用了兩日的時間就被送回了京都,一路上不斷換馬車,日夜兼程,人交到蕭長卿的之后,蕭華雍就像沈羲和坦白:“小九回來了,我的人送回來。”
沈羲和在給蕭華雍做衣裳,太子爺有一整個尚服局可以使喚,沈羲和又不是那種拘泥于后宅,一心相夫教子的賢妻,這等事蕭華雍從不開口奢求,不過沈羲和有給父兄一年做四季衣裳的習慣,嫁與蕭華雍之后,就從未厚此薄彼。
聞言,她捏著針的素白指尖一頓:“受傷了?”
雖是在問,但語氣卻是平淡的直言。蕭長贏既然插手這件事情了,就不會半路抽身,哪怕是她親自出面去阻攔都未必能夠攔得下,以蕭長贏的身手,除非是蕭華雍親自去,否則不易將其制服強行帶回。
能夠被蕭華雍的人送回,且需要蕭華雍的人護送,只能是受傷了,而且傷得還不輕。
和靈慧的人說話,就是格外輕松,一點就通。
蕭華雍的目光若有似無從沈羲和身上掃過,見她繼續飛針走線,唇角微微上揚:“被小八的人重傷,性命無虞,卻要將養個把月。”
沈羲和輕輕頷首以示回應,未再多言,顯然是不關心這件事情。
蕭華雍卻沒有就此將話題結束,而是逗弄著百歲又道:“是我引了小八之人去截殺。”
“壞透了,壞透了!”
沈羲和尚未做出反應,耳畔就傳來了八歲的聲音,抬眼就看到蕭華雍手里握著一根細長打磨光滑的小木棍,刮著百歲腹下最柔軟的羽毛,令百歲在籠架上跳來跳去,奈何它的一只腳拴著鐵鏈子,怎么也逃不開蕭華雍的魔爪。
靜默地看了會兒,沈羲和問:“為何?”
她一時間沒有想明白,蕭華雍引蕭長彥的人去截殺蕭長贏的緣由,僅僅只是為了蕭長贏這番以身犯險是為著她而去?
若蕭華雍只是介意這一點,蕭長贏根本出不了京都,也不可能插手尋得到步疏林。蕭華雍壓根不需要蕭長贏幫忙,他能確保蕭長贏無性命之憂,一樣能夠保住步疏林的性命。
也就不存在卸磨殺驢,等蕭長贏幫了步疏林,再過河拆橋。
又戳了百歲幾下,看著百歲撲騰著翅膀嗷嗷叫:“呦呦鹿鳴,呦呦我心……”
叫得蕭華雍滿意了,他才噙著一抹神秘而又愉悅的笑放下手中的木棍,沒有回答沈羲和的問題,而是忽然道:“此次岷江一戰,陛下定會疑心你們沈家要么與皇伯狼狽為奸,要么我在韜光養晦。
無論是哪一種,都叫他寢食難安,可不同的結果需得有不同的應對之策。
若是前者,自是尋法子讓你們沈氏自尋死路淪為謀逆之臣。若是后者……”
“太子謀反,作為東宮妃,我與父兄都是助你謀反的幫兇。”沈羲和接了蕭華雍的話,“陛下想知曉是你在蟄伏還是我們沈氏已經叛變,岷江注定是腥風血雨。
然則你已經擺明岷江是龍潭虎穴,我阿兄又去了岷江,陛下神勇軍矜貴,被你折損了不少,舍不得白白送死,需要有人來探路。”
這個探路之人要想探出他們的底,就不能是酒囊飯袋,二殿下不具備這個能力,送過來純粹是送死,連一點水花都興不起,這不是陛下想要的結果。
剩下的只能是蕭長卿和蕭長彥,蕭長卿與蕭長贏是兄弟,蕭長卿文武雙全,但論帶兵打仗,自然是蕭長贏更加英勇無雙,雙劍合璧,才是最佳人選。
蕭華雍不想讓蕭長卿去,就讓蕭長彥的人重傷了蕭長贏,一則蕭長贏重傷,這是要上戰場,祐寧帝就會偏向于蕭長彥,二則蕭長贏是被蕭長彥的人所傷,蕭長卿一定會卯足勁把蕭長彥逼到岷江去,這樣他才能痛下狠手,為弟弟報仇。
“信王殿下不是那等好糊弄之人。”蕭長卿就那么輕易相信蕭長彥堵住蕭長贏與蕭華雍無關。
“他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蕭華雍渾然不在意,“他既然能夠想透是我從中作梗,就能想到我為何作梗。比起淪為陛下的棋子,背負著皇命去岷江平亂,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不知折損多少羽翼,才能在岷江自保,小九倒下,才是最好的選擇,他應當感恩于我。”
沈羲和忍不住盯著蕭華雍瞧,她自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似蕭華雍這般無恥,她真是甘拜下風。
“北辰,沒有人喜歡被逼迫威脅,信王哪怕知曉如此得益更多,也會痛恨你這般逼迫他不得不走你安排好的路,你還動了他的至親。”
若換做是她,蕭華雍敢這樣動沈云安,她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是迫于行事這一次不得不忍了,可她總會找個機會讓蕭華雍付出代價。
“哈哈哈哈哈……”蕭華雍朗聲一笑,一個利落轉身,展臂搭在美人靠上落座,姿態嫻雅又瀟灑,“無妨,他若想要出這口氣,盡管放馬過來,只要他能在我手上討到好。”
最初相識到成婚前,沈羲和只覺得蕭華雍的人正如他那雙眼睛一樣銀輝凝聚,華光深藏。熠熠生輝的背后是看不盡的幽暗,成婚之后,她才見識到蕭華雍有骨子里彰顯出來的張狂。
不是無的放矢的狂妄自大,是真正的屬于望著的睥睨天下。
他好似把她和這個人世間所有人劃分了兩個圈子,除了對她,他對誰都未曾看在眼里,手段霸道又強勢,全然不在乎這些人心中是否會生出怨恨。
非是想不到這些人會怨恨,而是不看在眼里。
“北辰,你明明有旁的法子……”她不明白,明明可以以此施恩蕭長卿,他非要用壓制的法子。
“呦呦,強者與弱者,才叫施恩。強者與強者,在對方看來是幫扶,他總有法子在旁處還了這份恩情。你要想真正絕了他們的念想,不是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而是讓他們……”
蕭華雍收斂了笑意,擲地有聲吐出兩個字:“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