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陛下還不能死
當然也不是一夢一個準,但只要白日里想得太多,便會大概率夜間做了這樣的夢。
祐寧帝自從發生了安氏之事后,對用香便十分謹慎,就連他現在用的香墨,也都是許久以前就開始鋪墊,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才在這兩月得到了帝王的使用。
寢殿的熏香,自然也是嚴之又嚴,每日都是劉三指問過宮中的香師,才會換在陛下的寢殿里,想要掉包實屬不易。
陛下慣用的是混合香,以龍涎香為主,沈羲和去過不少次,只能從空氣之中殘留的氣息,拼湊出陛下所用之香的香方,大抵是為了標識,陛下的香方與真正的混合香香方還有些差異,里面有一味不影響配方的香料。
沈羲和制作出陛下用的香,將思夢包裹在其中。線香本就是極其細長的一根,想要再做手腳,本就艱難,還要隱藏內里不同,外表氣息難辨,就更加不易。
與紅玉琢磨了好幾日,才勉強配出一份,遞給蕭華雍時,沈羲和還是道:“若是遇到如我一般嗅覺敏銳之人,恐難以蒙混過關。”
陛下那位香師據聞的確有些嗅覺敏銳,蕭華雍卻不在意:“我自有應對之法。。。”
陛下就寢都是有繡衣使輪值,這也是刺殺陛下的不易之處。就連蕭華雍也只能利用趙正顥輪值之時,調換了香,當天夜里,讓那位被迷暈的香師睡了一宿的地板,天亮前才將人挪回榻上,悄無聲息離開。
次日一早,莫名感染風寒的香師眼暈鼻塞,只能聞到大體相同就點了頭。
當日夜里陛下倒是未曾做噩夢,只是隔日也不知京都茶樓內,一說書人將西北王父子的功績編成話本,在茶樓慷慨激昂講述,引得百姓追捧,恰好此時蕭長贏又將西北之事整理的奏疏遞到了陛下的案頭,奏疏上將西北王父子的豐功偉績說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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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寧帝看得面色陰沉,手一揮就將所有奏疏掃在了地上,大殿霎時噤若寒蟬。
當天夜里祐寧帝就做了夢,夢見了沈氏父子攜大軍揮兵京都,沈岳山一刀將坐在龍椅上的自己砍殺,祐寧帝是從噩夢之中驚醒,醒后滿目陰郁。
可時辰尚早,祐寧帝只得繼續歇息,哪知道再一次陷入噩夢,夢里沈氏父子萬民稱頌,有人說無沈氏,無家國,更有人說他今日皇位全賴沈氏,零零碎碎的聲音仿佛都在奚落他這個帝王,最后不知是誰將他推下臺階,把沈岳山推上高臺,高呼萬歲。
祐寧帝再一次驚醒,天方及白,他無心睡眠,起身批閱奏折,卻神不守舍。
“陛下。”劉三指的聲音響起,才喚回了祐寧帝的神,“陛下,奴婢有一事稟報。”
祐寧帝捏了捏鼻梁:“說。”
“東宮有傳言,太子妃與太子戲言,要給皇孫取名鈞樞。”劉三指說完就垂下頭縮著脖子。
他也不是出生就為內侍,曾經是陛下的書童,在西北出生貧困之家,若非陛下蒙難,他也沒有資格觸碰到陛下這樣頂頂尊貴之人。
跟了陛下之后,也有努力讀書識字,雖無多少學識,卻也知曉鈞樞二字是為何意。
祐寧帝聽了之后豁然抬起頭,宛如看死人的目光,暮氣沉沉盯著縮頭縮腦的劉三指。
咔嚓一聲,他手中捏著的筆斷成兩截。
胸膛起伏了兩下,祐寧帝好似岔了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劉三指連忙取出手帕上前,卻沒有想到陛下咳出了血!
“陛下!”劉三指驚駭莫名。
“傳御醫。”祐寧帝壓低聲音。
半個時辰后,卓太醫丞面色一片愁云,陛下沒有看著他,但陛下周身的氣息很是低沉,他反復打了腹稿才道:“陛下憂思過重,致使體內余毒反復,有損肺腑,這才有了咳血之兆。”
說完,卓太醫丞戰戰兢兢,等著祐寧帝的怒火。
然則祐寧帝遲遲不語,就在卓太醫丞滿頭大汗之際時,祐寧帝不辨喜怒地問了句:“朕是否時日無多?”
卓太醫丞撲通一聲跪地:“陛下體內余毒并不霸道,只需好生將養,徐徐清毒,尚有痊愈之機。”
祐寧帝這才轉頭,視線落在太醫丞身上,這些太醫的話腔他如何能不懂?
治或許真的有治愈的機會,只是他的身子也不容樂觀。
他幼時窘困潦倒落下病根,少時南征北戰留下暗傷,壯年整頓朝綱無暇修養。人至中年才得了喘息之機,開始修身養性,顯然也只是杯水車薪,不堪一擊。
這一次中了毒,就所有虧損一并迸發,來勢洶洶,無可阻擋。
“退下吧。”他自問不是個暴君,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逆轉,便是杏林神醫也有救治不了的時候,怎會因此而降罪?
太醫丞退下之后長舒一口氣,他效忠陛下這么多年,也算了解陛下的脾性,才敢透露些實話。
寢殿內安靜了許久,誰也不知帝王在想些什么。
從日中到日落,祐寧帝才出聲:“劉三指,備筆墨。”
一道嘉獎沈岳山的圣旨由著鐵騎帶著,一路奔向西北。
隔日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因西北王之功龍心大悅,除了有厚賞,陛下還召西北王父子入京,特許他們與太子妃相聚,并且出席淮陽縣主與巽王的大婚。
“陛下終究是按耐不住了。”蕭華雍語氣悠長,似不出所料的波瀾不驚,又似塵埃落定的釋然。
“北辰,你到底要做什么?”沈羲和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一切很明顯,蕭華雍將陛下逼得容不下父兄,這次召父兄入京,名為恩賞,實則是鴻門宴,她若料不錯,陛下是準備在沈瓔婼與蕭長風大婚的時候動手。
那么蕭華雍想要的又是一個怎樣的結果?
“陛下還不能死。”蕭華雍轉身對沈羲和莞爾一笑。
陛下現在駕崩,于沈羲和不利,他沒有時間為沈羲和善后,陛下要駕崩也得在他的孩子降生之后才能駕崩。
否則尚有皇子存活,豈能容忍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