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聽完柳琴心的講述，蘇乞巧一只手托著腮，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怪不得我上次來這里的時候，你這房間布置也沒那么奇怪。”
柳琴心頷首輕點，又泡了一壺茶。
“溫婆婆走后，我身邊根本沒有什么信得過的人，所以只能兵行險招，把肅兒偷藏在我的房間，想著找準機會，來日再慢慢安排。”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春風樓花魁，吃個飯為何還要跑去灶房？”
柳琴心含蓄一笑。
“啊？這個我倒是沒想過……”
蘇乞巧又是一愣，對啊，就在今天，趙春香特意給她安排了綠皮給她送飯。
她一個清倌都能有這樣的待遇，更何況是柳琴心。
但是偏偏在之前她倆去后庭院練舞的時候，柳琴心就說過她經常通過密道去灶房。
她身份顯赫，根本不需要出去走動，飯菜自然送上門，她又為什么多此一舉？現在看來，恐怕是柳琴心不想接受這樣的待遇。
果不其然，柳琴心微微一笑。
“我這樣做，一來，去灶房經常可以看見肅兒，二來……我擔心經他人之手轉交給我的飯菜下毒，所以我才如此小心行事。”
“也是。”
蘇乞巧面色凝重地點著頭，就算這春風樓的人對她沒有殺心，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漏洞，難不保會讓有心之人有機可乘。
“你想好接下來怎么辦了嗎？”蘇乞巧問她。
“還沒有，我現在人在春風樓，如同身陷囹圄，所以我必須找一個可以值得托付的人，把肅兒交給她。”
一說到這，柳琴心擰著眉心，想來對這件事也是頗為費心。
短時間內，想要找到這樣一個人，簡直太難了。
這個人必須信得過，不能是普通的合作關系。而且這個人最好身邊沒有什么親信，關系網簡單明了，這樣可以極大防止更多人知曉和事情敗露。
除此之外，這個人最好沒有自己的家室，這樣，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顧柳肅一個人了。
作為春風樓的花魁，她只需要彈琴跳舞，吟詩作畫，討好客人。
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需要考慮得太多了。
蘇乞巧撓著頭，沉默不語。
說實話，符合這樣條件的一個人，實在太少了，反正她沒有認識的。
“要不……”
蘇乞巧眨眨眼，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了一個算不上多好的主意。
“青石鎮附近，不是有很多村子嗎？我之前聽說有的人家沒有孩子，都有花錢買子的打算，你要是實在沒有辦法，可以借溫氏的名義托人……”
“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了，但是這個方法不可行。”
柳琴心皺著眉頭，面色凝重得像一汪深潭。
“你不滿意？”蘇乞巧一愣。
“我不愿。”柳琴心捂著心口。
“我之所以愿意一直待在春風樓，你應該也知道，一來是給肅兒賺藥費，二來則是我不想暴露身份。”
“或許，若干年后，等到我人老珠黃，徹底沒人要的年紀，我也不想孤身一人，連一個給我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我害怕。”
柳琴心眼角噙著淚，含笑道。
“可能你也覺得我太自私了吧，但是不行，若是這樣把肅兒賣給別人，我也就沒了在這世間活下去的意義。”
“我理解。”蘇乞巧垂著頭，輕嘆了一口氣。
看來溫婆婆的到來，真的是上天給柳琴心的恩賜，可惜這樣的恩賜太難找到下一個了。
“不說這些了，幽蘭，謝謝你替我保守秘密，你這個人情，我一定會放在心上的。”柳琴心站直，對著她欠身。
“沒問題啊，那我就收下了。”
蘇乞巧本想著拒絕，但看著她這幅認真的表情，為了讓她放寬心，爽朗一笑，點頭答應了。
“多謝。”柳琴心感激一笑。
“對了。”
蘇乞巧咬著牙，默了默，不再猶豫，拿出來那一顆珍珠，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這是你的吧？”
“不錯!”
柳琴心一愣，喜笑顏開，正準備接過，那珍珠卻被蘇乞巧收了起來。
“琴心，我問你幾個問題。”
蘇乞巧說，“這個珍珠，你是什么時候丟的？”
“就在前兩天，我卸下簪子準備睡覺的時候，發現它少了一顆。”
柳琴心神色認真，眼也不眨。
“那，就在前兩天，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跟你近距離接觸嗎？”蘇乞巧一愣，繼續追問。
“挺多的，桃紅，綠皮，花椒，鴇母，王客人，李客人……”
柳琴心仔細地想著，說完之后又奇怪地看著她，“你問這些做什么？”
“啊？沒什么？這個珍珠我剛來你房間，在角落里發現的。”蘇乞巧微微一笑，卻沒有發現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呢。”
柳琴心欣慰一笑，接過珍珠。
“不瞞你說，我前兩天在后庭院里的梨樹下滑倒了，后來珍珠不見，我還以為是掉落在了那里，就折回去找了一番，也沒有找到。”
“原來是掉在我自己房間了，真是不小心。”柳琴心輕輕一嘆。
“在梨樹下沒找到？”蘇乞巧神色一震。
這個珍珠，就是夏雨汐根據線索在梨樹下扒出來的。
而她剛才又接連試探了柳琴心兩次，發現柳琴心沒有任何異樣，說出來的話跟夏雨汐所說的線索也對上了號。
如此看來，真的不是她。
特別是柳琴心講完她的經歷后，蘇乞巧那時候就懷疑不是她了。
可以說，柳琴心這么一個安分守己的人，還有柳肅這么一個不穩定因素待在身邊，她絕不會如此冒失。
而且，柳琴心連給自己贖身都不屑，還會為了幾個錢去陷害她？
再加上出于一種女人對女人的直覺，她現在十分確定，柳琴心根本無意陷害她。
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蘇乞巧在心底冷笑一聲，好一招借刀殺人，如果讓她知道是誰在暗中操縱，她肯定會扒了那個人的皮!
柳琴心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一怔，“幽蘭，你怎么了？”
“啊？沒事，我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蘇乞巧看了看天邊蒼茫的夜色，站起身，推開門，走了。
柳琴心淡淡地看著她走遠，攤開手，看著躺在手心中的飽滿發光的珍珠，眼底里閃過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