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重器

龐霽的殘尸停住的前方,那一撥人相當地穩重,除了之前發聲的人外,再沒有人做出什么表示,一個個都穩立在原地,通體映著金屬的光澤。

是的,是金屬。那邊共有十個人,人人頂盔貫甲,厚實的甲胄覆蓋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肌體,僅以目見,那甲胄怕不有數百斤重,讓人忍不住懷疑,披著這一身重甲,他們還能動嗎?

余慈從來沒有見過披甲的修士,現在他見到了。他盯著最前方的一人,此人的地位看起來非常高,因為他的盔甲是這一群人中最華麗的。

甲胄通體呈天青色,兜鍪、披膊、甲裙、重靴等各部件雖是各自獨立,但上面密密麻麻鐫刻著復雜的紋路,卻給人強烈的整體統一之感,一體而下,應該是某種特殊的符紋。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此人的臉面,兜鍪主體是天青色的金屬,面板卻呈醒目的古銅色,上面雕刻出猙獰的五官輪廓,外圍有五道如魚鰭般的尖銳鋒刃均勻地分張五方,罩在頭上,乍看去倒像是某種異獸的頭顱,令人望之生寒。

余慈也注意到,這人肩后交叉擺置著兩桿似旗又似幡的東西,長有五尺,旗面也是金屬的,上面的符畫花紋精致華美,又流動著濃烈的靈光,一看便知不凡。

余慈看了眼手中的希光劍,他忽然有種感覺,就是那人站在眼前,任由他拿劍劈刺,恐怕也很難破開盔甲的防御,這件甲胄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吧。那人后面的九個同伴,所披重甲樣式各異,比之最前方的或許稍減顏色,但上面流動的靈光都是渾厚非常。

“好家伙……”余慈喃喃說話,說實在的,和這樣一群人敵對的話,余慈還是有點兒壓力的。

這時,最前面那位做了個手勢,便有人上前檢視前方倒斃的尸身。余慈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的動作,然后就很吃驚地發現,雖然身披重甲,但其行動一如常人,無論是走動、蹲身等動作,做起來都輕松自然,仿佛身上的重甲只是一個紙糊的樣子貨。

就是樣子貨,那么一大坨也要有點兒影響吧,可事實就是:影響微乎其微,以至于很容易就被人忽視。

灰霧中,魚龍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點兒距離,以便于獲取更多的信息。然后余慈就聽到上前檢視尸身的家伙說話:

“是北荒小有名氣的盜匪‘毒狼’龐霽,這是他的成名法器‘咒劍法螺’。”說著,那人便將摔落在地的法螺拾起來,很恭敬地遞上去。

不過,當先的頭領沒有動作,而是由他后面一人伸手接過,稍微檢視一番,點頭道:“此人曾與屬下照過面,做過一筆生意,認得屬下的‘烏蒙戰甲’也不奇怪。”

這個才是馬長老?此人一開口,余慈就聽出來,確實是剛剛吼嘯十里的那位。那么他的判斷又出錯了,他一直以為蟊賊口中的馬長老就是前面的頭領來著。現在再想想,馬長老極不客氣的吼聲之后,又沒了聲息,應該就是頭領制止了他。

凝眸細看,馬長老所穿甲胄通體烏黑,有種極強勁的膨脹感,仿佛是由巨型的肌肉撐開似的,上面金紋閃爍,極其醒目,兜鍪上也帶面甲,卻是深綠顏色,上有層層黑紋。前方首領的盔甲外形也非常雄壯,但相比之下,卻整整小了一圈。

馬長老說完那番話,又擺出和之前檢視尸身的修士同樣恭敬的姿態,將咒劍法螺遞上。頭領將其拿在手中,面甲上當然不會有半點兒表情,只讓人感覺到,他應該是往上面掃了兩眼,然后……隨手扔掉!

余慈愕然。

他早早就用魚龍監視著那伙蟊賊的一舉一動,且剛才遭受蟊賊襲擊,還生受一記咒劍,當然能夠估算出那顆法螺的價值。

三四十層的祭煉水準或許不足以成為還丹修士的主戰法器,但這樣一個能轉換咒劍,遠距離襲擊目標神魂的法器,無論如何都不會差了,就是還丹修士,全無所覺的情況下,也要吃點兒小虧來著,也就是余慈這樣身懷天龍真形之氣的人物,才不懼它。

可那位頭領,說扔就扔了?

頭領在扔掉咒劍法螺之后,仍未開口,視線卻是似若無意地往虛空灰霧中一掃。余慈心頭一震,那正是魚龍所在的方位,在魚龍的視角下,就等于是他和那頭領隔空對視一記。

余慈只覺得那古銅色的面甲之后,應該是眼睛的位置,空洞洞的一片,仿佛是純粹的虛無。可有一種無以名之的壓力,穿透魚龍,跨越十里空間,重重搗在他心口。

十里外,魚龍一個瑟縮。而這邊,悶哼聲中,余慈竟是承受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胸口則是隱隱作痛。

“什么人物?”

余慈頭皮一下子激起了涼氣,這種以目光隔空十里挫敵的手段,余慈就算是在謝嚴、何清等人身上也從沒見到過。要知道,他身懷天龍真形之氣,又經過神魂中“冰山信息”的磨煉,應付這種攻伐神魂的手段最有心得,但那頭領虛無的目光,卻似是在虛空造成某種奇妙的沖擊湍流,虛實莫測,余慈一觸便吃了個小虧。

當在,這不是說頭領比謝、何等人強大,但余慈心中卻迅速地將他劃分到最危險的一類中去。

然而,那頭領掃過一眼后,仍未說話,就這么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馬長老等人則是跟在后面。

“這就結了?”

余慈正奇怪的時候,卻見到隊伍末尾,還是有兩人留下來的。這二人本就在隊伍尾部,此時則向遠去的隊伍躬身行禮,明顯是受了諭令留下來善后的。

這群人雖說都身披重甲,但形制都有不同,余慈便看到,這二人中體型較大的那個,其盔甲和馬長老的有些相似,都是通體烏黑,上覆金色符紋,只是要略小一號。余慈注意到,此人頭盔上有著兩根像牛角一樣彎曲的飾物,而在馬長老頭頂是四根,頭領那魚鰭似的刀片也算的話,則是五根。

難道是用兜鍪上的刺、角之類,來區別身份的?

至于另外一人,是十人中唯一一個沒有頭戴兜鍪的人。只在臉上覆了一個丑陋的雷公嘴面具,鐵青的底色,古銅的尖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金屬蒼鷹。然而其身姿卻讓余慈看得微怔——這分明就是一個高挑健美的女性,身上甲胄完全是著她的身姿曲線打制,纖細而柔滑,有些位置更是以柔軟的絲甲替代,更突出她令人驚心動魄的體形。手、肘、膝等部位突起的尖刺鋒刃,則讓人心頭微寒之余,更有一種別樣的誘惑力。

正打量著,余慈忽覺得不對。那二人等前方的隊伍遠去之后,一聲不吭,披甲的身形竟是浮空而起,面對的方向是……這邊?

余慈只覺得臉皮發僵:“抱丹真煞……兩個?”

而且看起來,是來者不善的兩個。以余慈如今的經驗,要他純憑氣息分辨通神三階、還丹三階之間的差別,還有點兒難度,但若僅是區分通神和還丹的話,只憑對真罡真煞的感應就足夠了。

從那邊蓬勃的氣機來看,十里外留下的兩位,毫無疑問都是還丹修士,而且是地位最低的兩個,以之推算的話,這個十人隊伍,竟然是完全由還丹修士組成!

余慈突然想起來,他如今是在劍園里!是號稱匯取天下劍修新銳的劍園盛會中。

不得不說,剛才那伙兒蟊賊,給他一個極其錯誤的信號,讓他差點兒把劍園內外給混淆掉,而如今,這撥“重器門”的修士,卻又將那印象硬生生扳正過來。

下一刻,余慈二話不說,掉頭便走……

對上兩個還丹修士,不走就是傻子!

我以為跟隨我六年的筆記本完蛋了……天幸又回光返照鳥!發文,保存數據,再去找新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