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既然余慈已經答應了,原本要用強的三家坊方面,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在賀三爺嚴重懷疑的目光下,余慈加入了這個隊伍,一行人隨即向城外進發。
此時,兩位長生真人爭奪“獵場”的戰斗方興未艾,每隔十余息的時間,都有一次劇烈的震蕩,影鬼就根據震蕩頻率判斷:雙方應該有一人修為稍微遜色,采取的是大范圍游走戰術,處在弱勢,但整體上,交戰還處在試探階段。
從這里可以進一步推論:使熔核焦獄功的魔門修士應該是占據上風的一方,否則以熔核焦獄功的性質,就是弱勢,也不會采取這種游斗的方式。
聽了這些,余慈很長見識,這里除了基礎的推理判斷,還有一些有關長生真人的常規思維,在影鬼這個層面的家伙講來,極具應用價值。同時確認了兩位真人的交戰方位,余慈也暗吁口氣,總算不是在他們要前去的方向!
話又說回來,在此過程中,余慈還發現了一件事:賀三爺一行人雖是朝著那個廢棄礦區的方向去,卻不是走的直線,速度也不甚快,尤其是每當地層震蕩襲來,他們的方向都有一些微調,有時候寧可繞遠路。
一回兩回也就罷了,回回如此,由不得余慈不多長個心眼兒,他問影鬼:
“這是怎么回事?”
“似有章法。”影鬼也沒有輕下結論,只說:“再看看!”
看什么呀,余慈的好奇也沒那么重,他在城中答應前來,乃是情勢所迫,不得不為。他腦子一直是非常清楚的,世間事最大莫過于生死,招魂之術則是游走在生死邊緣,往往會觸及一些很敏感的東西,那時候,別人介不介意,全看運氣了,在北荒,殺人滅口可是再容易不過……
一路上他一直在尋找脫身的辦法,可是賀三爺這一行人,雖是看起來不怎么看得起他,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但外松內緊,位置始終站得極好,自然形成某種戰陣,不給他半點兒機會。
也沒有什么觀察的時間了,一行人最差也是還丹修為,速度再慢,也快逾奔馬,到城外礦區,直線距離也就是百來里路,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就是這兒!”賀三爺看著已經被熔巖肆虐得面目全非的礦區地面,咬著牙下了結論。此時奔流的巖漿已經冷卻,不過相對封閉的空間使得熱量發散不出去,這片區域就顯得非常悶熱,和外界迥然不同。往里面走了一段距離,賀三爺再次確認:
“這就是當初的戰場。”
什么戰場,是屠場吧。親眼見識過魔門修士熔核焦獄功的手段,余慈不認為當初的賀五爺有抗手的力量。
一行人走過凹凸不平的熔巖地面,或許是心理作用吧,腳下的巖石好像還是熱的。余慈感覺到,上自賀三爺,下到每一個隨行手下,此時都有些緊張,呼吸之聲幾乎屏絕。
他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嘛,為什么還要冒險過來?
疑惑間,前面賀三爺招他過去,余慈也是第一次來到被那魔門修士肆虐過的地心火眼周圍,一眼望去,地心火眼周邊比上回見時,壘高了半尺有余,應該是熔巖冷卻所至,至于尸身遺物之類,或許有吧,但在坑坑洼洼的熔巖層下,肉眼很難見到。
這種時候,人們的目光就都移到余慈臉上,賀三爺橫肉扭結的臉上依舊是那種懷疑的樣子,但也不再多說什么,只道:“就是這兒,你試著作個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凡是殘余的魂魄、生出感應的物件,統統都翻出來,不得有點兒隱瞞!”
他話中殊不客氣,余慈則平靜以對,徑直舉步,繞著狼藉的現場走了一圈兒,還探頭看了看地心火眼的情況。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在紅牙坊中,也許很多人的修為都在他之上,但在魂魄心意之術上,卻沒有人能質疑他的權威,他可以趁機多踩踩點兒,為可能的變化做準備。
光是走場,就花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賀三爺明顯已經有些不耐煩,余慈卻不在乎,反而揚揚下巴,對他道:“要么收斂氣息,要么退遠些,有你們在這兒,便是有些殘魂,也都給掃滅了!”
這依然是憑借權威行事,也是給自己留退路,這時候賀三爺反倒冷靜下來,示意諸人退后一些距離,也封閉了全身氣息,末了對他呲牙一笑,便像捕食前的黑熊。
余慈如何不知這人殺心已動?但他面上半點兒不顯,兩腳站定,微瞑雙目,開始畫符。
其實,他雖然沒有把追復生魂定星咒凝成種子真符,但早就到了念動即發的水準,根本不需要這些程序。可現實是,他在走場踩點兒上等餐前甜點上花了太多時間,要是正菜揮手而就,賀三爺大概會直接掐死他。
影鬼便笑:“無用功!熔核焦獄功是連神魂都能燒化的霸道法門,你大概要再丟一回臉!”
余慈覺得也是如此,從老靈巫再到賀五爺,連續兩個生意都砸了的話,他的招牌也就毀得差不多了,正好給了別人發難的理由,這時就要做準備了……
念動間,符箓已成,符法靈光化為介于虛實之間的光波,向四面擴散。
“咦?”余慈忽地一驚,還真有反應?
追復生魂定星咒的運作原理就是放出靈波,在碰觸到與魂魄心意有關的目標后作出反饋,并根據反饋的信息確定目標性質,再將同一性質的目標聚合,理論上,可以將碎成千百塊的魂魄重新拼合,送回到瀕死者體內。
這一回,余慈感應到的目標強度微弱,像是殘魂之類,但它確實存在,性質也不盡相同。
影鬼立刻不說話了。轉眼間,形勢已經大變,余慈必須相應變化。
想了想,他拿出了太陰幡,殘魂太過微弱的話,收攏起來很困難,一個不慎就要灰飛煙滅,還是借助工具把握更大些。
丈許高的長幡一出,賀三爺那邊倒是一驚,但隨即就看到上面稀薄的靈光,這頭粗魯的巨熊男才不會給人留面子,便叫道:“喂,你行不行啊!”
在高手眼中,可憐的六層祭煉實在是個笑話,余慈也不管他,換了一個位置,抖動長幡,一層醇厚的陰氣鋪開,這是由于不久前吸收的巨量陰魂還沒有完全消化精煉的緣故,否則這股陰氣當是若有若無才對。
余慈控制陰氣,當空一刷,此地雖是悶熱,也覺得有涼風吹起來,余慈則是借機運用太陰役禁厲鬼術中的技巧,打下兩個封禁,先護住不令其消散,同時也將位置圈好。
正要進一步動作,耳畔忽地聽人道:“等等!”
余慈一怔回頭,見是之前那個在他和賀三爺之間打圓場的陰柔男子,突然發聲,然后一步踏入了陰氣彌漫的場地。路上他已經打聽到此人姓夏,便疑道:“夏先生?”
陰柔男子微微一笑:“追魂老弟果然了得,為安全起見,后面的就不用老弟你出手了。”
說著他往前來,小繞個圈子,走向某個位置,余慈眉頭微皺,那里正是他探明的目標之一。
這人竟能感應到?
存了這個心思,余慈便將意念投注過去,雙方氣機通過彌漫的陰氣相接,余慈就是心頭一震:“靈巫!”
此人氣息隱約中竟有已死去的張掖大師的運轉法度,這純粹是一種感覺,若不是余慈接觸過請神的香頭,對類似的氣息正值敏感之時,說不定便給漏了過去。
要是神神怪怪的靈巫,余慈倒是不用驚訝了,靈巫天生就能感通天地幽冥,對陰魂之類,自然也很敏感,可既然如此,還找他來干什么?
此時,陰柔男子走到目標上方,小心翼翼挖開巖層,取出了一樣東西。
其實我想說的是,一年到頭總有那么三兩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而且還是四角形的。關于紅票神馬的,再榨大伙兒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