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六十四章 鬼物兇螭 水波天宮(上)

趙相山啞然失笑:“如何?”

眾手下無不拜服。有了三元秘陣偵測法陣的幫忙,秘府對周邊水域的控制能力,當即就上了一個新臺階。

趙相山笑吟吟道:“余慈的手段固然奇詭,然而目前的局面,和最初時的設計也沒什么區別。我在此地,任由他來攻便是,就連昭示天下一節,也由他做了,豈不更省力氣?”

秘府主事連做兩件事都出了漏子,正是心中不安的時候,聽趙相山的言語,當即響應:“余慈此子,當是忌憚閣主操弄三元秘陣之事重演,才狠下力氣,要捆住洗玉盟的手腳,偏偏還做了個半調子,驚弓之鳥,實不足為懼。”

趙相山臉上笑容不變,主事的心思他明白,可這種話,說給別人聽聽也就罷了,如果自己都給騙過去,那還真是蠢得可以。

關鍵從來不在于有沒有“區別”,也不在于是不是“驚弓之鳥”,說到底,這是一個“主動權操之誰手”的問題,也是誰真正掌握“節奏”的問題。

在趙相山原本的計劃里,最為理想的情況是:

余慈察覺到背后“使壞”的是何人,卻難以追查蹤跡,隨后由他一點點主動泄露、挑釁、勾引,使余慈疲于奔命,最終將其最虛弱處徹底暴露,令各方見個明白,徹底滅掉“淵虛天君”和“上清后圣”的威風。

然而,因為虎輦玉輿隱輪之車的出現,以及相應鎖魂秘術的使用,使得余慈早早就把他給鎖定,一下子搶占了主動。

所以說,怎么能沒“區別”呢?最大的區別,毫無疑問就是時間。

從事發到現在,充裕的時間完全在余慈的支配之下。

原本計劃中的“沒頭蒼蠅時間”、“疲于奔命時間”全給節省下來,并施展不知名的神通手段,將水府周邊困鎖,斷絕內外聯系,一步步占到上風。

故而,出現目前的狀況,實是最正常不過的。

要想把風向再扳回來,就要有足夠的籌碼,抵消余慈在時間、布局上的優勢。

“共享”三元秘陣的偵測能力,只是其中之一。

趙相山笑容斂去:“搜檢周邊水域元氣、地氣、水脈運化痕跡。”

負責中樞調度的執事應了一聲,通過留影法陣,將周邊水域的實景鋪展開來,供趙相山把握。

水底秘府所在區域,是在洗玉湖千里深處,如此深度,周邊水域大致還保持著“水”的形態,但絕大的壓力已經超出了此界幾乎所有自然固態造物的承載極限。

便是長生中人到此,除了要有不滅金身打底,還要精通獨門的化解水壓的心法,否則必是一個“死”字。

如此惡劣的環境,自然是生靈稀缺,就是洗玉湖下的水底妖國,也只是三五個月才派妖兵過來“巡視”一回,絕大部分時間里,水府周邊寂靜有如死域。

從現在的表面情況看,和平時似乎沒有太多分別。

可隨著不斷切換角度,還有法陣運轉,掀動水流,遠處的水層中,分明呈現出一片不太自然的軌跡。仿佛是在水中立起了屏風,其上書畫紋路,時隱時現。

趙相山面無表情,道:“試試看。”

中樞執事心領神會,水府法陣激發,也不用別的手段,只要破壞目標附近水域的平靜,原本穩定的水體結構出現變化,壓力的波動,就足以毀滅一切。

以前也有些不開眼的人物,機緣巧合潛下來,卻是在亂流中稀里糊涂就喪了性命。

眾人眼看著水流向遠方推齊開去,瞬間將那層“屏風”摧毀,一應紋路盡都不存。可當水域重歸靜寂,那些圖畫紋路便重又呈現,細微處還有了些許變化。

“是禁制?”

秘府主事不敢輕下定論,小心翼翼問了一聲。

趙相山回之以冷笑,隨即吩咐道:“放水鬼!”

根據他的命令,秘府周邊當即噴出一層灰霧,那是在秘府中“飼養”的數千以計的陰魂鬼物。

在深水區絕大的壓力之下,任何實體都受到限制,倒是這些陰魂鬼物,自由來去,最是便利。為此,無極閣每年都會向此處,還有其余一些水下據點,輸送大量鬼物。

他們比不得陰山派,更沒有“萬世冢”那般的絕頂神通法門,在這里,完全是通過蠱飼之法培育,形成兇殘嗜血的兇物,幾百上千年積累下來,數目已經達到了相當可怕程度,甚至需要定期清理一批,以維持平衡。

秘府放出的這波鬼物,通體半透明,形態扭曲,其中有血光往來流動,都是戾氣橫生之輩,最難馴服,也無須馴服,他們只要是“嗅”到了生人氣息,又或者是純凈元氣,便會如逐臭之蠅,一轟而上,不把目標吸干吃盡,誓不罷休。

外圍水域布置的靈光,正是最好的指引。剎那間,“灰霧”分流,萬千鬼物如同綻開的花瓣,延伸開去,這樣的“花瓣”不能細看,但每一個“瓣尖”的指向,都是趙相山等人需要重點關注的所在。

水鬼灰霧已遠出十里,所經水域陡地暗了下去。

千里深的水域,當真不見一絲天光,本來就暗得徹底。趙相山等是通過接引三元秘陣的偵測結果,最終在水鏡上成像。

出現當前這類情況,實是相關區域的偵測節點,遭到干擾破壞之故。

中樞執事反應很快,立刻調換視角,也就是這么一個耽擱,等水鏡上的圖景重又呈現之時,那邊已經變得有些混亂。

陰魂鬼物的濁流,仿佛是撞了墻,究其原因,實是外圍“屏風”之上,那些奇妙的紋路圖畫,正以驚人的速度“豐滿”起來。

前面所見,不過是數筆勾勒,見一個輪廓,而此時便有不可計數的線條,從最初輪廓線上延伸出來,描繪出細致的紋理,連成一片,形成了巨幅的環形圖箓,

鬼物濁流碰撞在上面,并沒有觸到實物,卻是激發了某種力量。

周邊水波震蕩,與“屏風”上符紋交錯,倒似將紋路“拓印”下來,剎那間以之為核心,周流運轉,層層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