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些“信眾”,余慈沒有因為神主的需要,而刻意保持什么“一視同仁”之類,因為這里面,有信力強弱,有親疏遠近,本就是既成的事實。
但不管余慈心中如何看法,就此體系中,他們是平等的。
這個平等,不是沒有地位的高下,而是其中升降的法理,公正無‘私’,不偏不斜。
強者高、弱者低;信者近,疑者遠。
強者雖強,地位雖高,但信力不足,就很難分享余慈體系每一次擴張帶來的福祉;但他們也有相對的自由,如影鬼,如幻榮夫人。
相反,只要是真正的信眾,隨著余慈這個體系的擴張、升級,其神通法力,也會相應增長,另一方面,受體系的限制也是極大。如寇楮,如無羽。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公‘私’分明的做法。
現階段,余慈的掌握還沒有問題,至于日后如何,還要進一步調整。
余慈靜靜體悟,心神如鏡,映徹大千,清晰明透。
話說回來,這個感覺很熟悉……無別有情之心?
真是個讓人不快的參照對象。
萬魔池上,黃泉夫人“移轉靈樞”的重塑進程,幾已凍結,也沒有解開的意思,對其他人而言,這是會要了命的,但黃泉夫人早結“真種”,想來也不會在乎。
余慈在徹底‘弄’明白之前,絕不會輕易給她機會。
余慈拿自己的狀態與黃泉夫人相比較,最大的差別就在于,余慈將“公‘私’分明”做得很明顯,黃泉夫人則已經不分彼此。
相比較而言,黃泉夫人的似乎要更高明一些,對內對外的控制力,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若真像她那般做法,羽清玄所說的“本心”、“初心”,還能保存下來嗎?
余慈持懷疑態度。
不管怎樣,此時的余慈,狀態已至巔峰,自然而然結束了閉關狀態,叫一聲玄黃,飛出俱凈坊,玄黃早已駕著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在外等著。
余慈登車飛舉,直入碧霄,到了一定高度,深吸口氣,南望長空,
如鏡般的心神,與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合為一處,如星河倒影般的奇妙視界鋪開,但很快,和余慈心神碰觸,便有了一種微妙的結構變化。
恍惚中,便如一盤擴及天地極限的棋盤,星辰也好,卵石也罷,都是棋盤上的棋子。
天地如局,群英如棋。
居于上清領袖之位,白虎引車,周游天穹之際,是否便是觀局奕棋,調度分派之時?
憾如今,群英寥落,一眾上清弟子,只如白虎兇煞的湍流中,那沉默的卵石,順水逐流,泥沙俱下。
若上清故人在此,又當如何?
沉甸甸的份量加進來,余慈借了上清宗的法統,用了上清宗的體系,受了上清宗的因果,這份重擔,避讓不得。
輦車是上清宗‘門’重器,雖無靈智,或有靈‘性’,隱與共鳴。
真實之域,萬古云霄搭建起來的仙境高臺,又有變化。
其殷殷鳴響,渾如道韻,擴散開來,當即牽引了一份感應,自余慈目光所指的南方沖起,高蹈碧落,氣分清光,似若無‘色’,而心可鑒之。
剎那間,各方一直在附近徘徊的意念,都給驚動,相隔億萬里,最便利的法子只有一種,真實之域很快熱鬧起來。
不過這時候,羅剎鬼王倒是沒再“現身”。
在余慈沒有明言撤消防護之前,羽清玄依舊封鎖了周邊虛空,就算是從真實之域來,也要撞墻。
不過這時候,倒是不必了。
余慈向羽清玄所在的方位拱手一禮,羽清玄默默撤去防護。
可是,群情涌動的局面,真到眼前,卻有些冷場。
蓋因萬古云霄橫亙于真實之域,自成法度,巍巍如道境仙山,虛緲莫測,又威儀可睹。任是哪個,直接沖撞上來,都難有好果子吃。
再說了,沖撞道境,和沖撞羅剎鬼王的“離幻天”也差不多,就算人家當場翻臉,自家也沒理說去。
直至有一道心念,越眾而出,當先招呼:
“八景宮連山,在此見過,可是淵虛天君當面?”
這一聲喚,便讓周邊心念‘波’動幅度驟增。
淵虛天君?不是后……那位大人?
余慈微微一笑,八景宮才是真的眼明心亮,應該是從余慈‘插’入天法則體系的那法理枝節,推測而來。
生死法則,是余慈的招牌,相比之下,后圣可沒有展‘露’這方面的造詣。
“正是余慈。”
余慈坦然應道:“天地變局將至,我等正嘗試修復宗‘門’體系部分環節,如今正到緊要關頭,難見外客,若有攪擾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雖然撤了防護,可這種表達,就等于是拒人于億萬里之外了。
連山也是給面子,打了個哈哈,就此退離。
虛空重新封鎖,分明是不想再說第二遍。
等了半個多月,是這么一個結果,任是誰也要心里不甘,可如今的淵虛天君,憑前后的靠山、自家的手段,就有這份兒能耐和資格。
沒看連八景宮的連山都先撤了?
略一權衡,各方大能也不再糾纏,紛紛退走。要說,天天在真實之域,聞著人家‘門’口閑逛,其實也‘挺’丟份兒的。
余慈應付過了這一輪探測,心中明白——八景宮也明白,眼下余慈就是借八景宮的名頭,擋下了那些窺探的視線。
自羽清玄在攔海山成就地仙,辛乙赴蕊珠宮幫忙解圍,兩邊暗地里的勾當可是不少……
原諒余慈這么形容,其實就是那么回事兒。
從那一日起,兩邊的‘交’流變得順暢許多,至少沒有必要讓辛乙再萬里迢迢,上下天梯,親身過來做說客了。兩邊的利益關切,彼此都很明白,這會幫助兩邊拿捏尺度,避免許多誤判。
八景宮的新盤算,也透出了些端倪,余慈這里則還拿著架子。
誰讓他和羽清玄,是目前為止,八景宮最需要的那種力量?
正是這種需要,不管余慈現在做什么,那邊對后圣這一脈在真界天地體系中的掌控力增長,都還算是樂見其成的。
尤其是當前后圣與羅剎鬼王大有勢不兩立之態的情況下。
余慈可以這么認為,只要后圣的身份不暴‘露’,八景宮肯定還要好好供著,直至天地變局的走向,發生重大變化。
至于暴‘露’后的結果……八景宮肯定不會高興的。
不過如今余慈的神主網絡真正布下,就算暴‘露’了,也不是沒有周旋的余地。
當然,說一千道一萬,誰也不想和八景宮這個龐然大物作對,別看他們對羅剎鬼王束手束腳,怎么說,羅剎鬼王也是真界開天辟地以來,第二位實質上的神主,在真界和血獄鬼府的根基都是渾厚無匹。
至于余慈,還真沒有與八景宮正面抗衡的底氣。
現階段,還是要好好維持“后圣”的存在,對變故又不可不防。
所以,余慈的當務之急,是造成既定事實,把自家的根基持續夯實。
為此,余慈在重得清凈之后,神意循著之前的感興源頭,一路向南,直趨洗‘玉’湖。
那里,有太霄神庭。
余慈雖以萬古云霄結合心內虛空,撐起了他的體系,但這種支撐,是不可持續的。
一旦發生大的戰事,必須動用萬古云霄的力量,他的體系就有動‘蕩’之厄。
為了讓體系基礎夯實,必須找一處屬于上清玄‘門’格局,又能撐起偌大體系的宏大架構。
所以,沒有比太霄神庭更合適的了。
自余慈與羅剎鬼王大戰以來,由于對上清體系浸‘淫’日深的緣故,對太霄神庭已經三度感應,每一次的位置,其實都不相同。
這也是余慈比較奇怪的地方。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洗‘玉’湖底的太霄神庭,似乎還在不停地移動。
余慈沒有急著下定論,他叫醒了趙相山,將感應的三處大概位置道出,征詢意見。
趙相山脫離了幻榮夫人的禁錮,又移質換‘性’,登入承啟天,此時的修為雖是有生以來的最低點,不過腦子依舊好使。
他想了一想,信手在虛空中畫圖,余慈看出來,他畫的是洗‘玉’湖底的水域地形圖。
“好讓主上得知……”
趙相山已經改換了稱呼,此時他對余慈雖然稱不上虔誠,但刻意恭順的心態持續久了,也有了些信力的萌芽,當然本質上還是各取所需。余慈也沒有短時間內讓這位死心塌地的想法。他需要的,就是趙相山的智慧和見識。
“洗‘玉’湖底,自成一界,本就是巫神當年為真界準備的補丁材料,地形不能以常理視之。當日我在湖底的那處秘府,已經是此界修士所能長期逗留的極限深度。
“再往下,不但是深入了水底妖國,而且虛空法則變異、物‘性’法則變異,等若是進入了另一個虛空世界。更準確地講,是真界與那處‘水世界’的‘交’叉地帶。這甚至比單純到新的虛空世界,還要危險。”
余慈曾有被三方虛空困鎖的經歷,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表示認可。
只是,按照趙相山的說法……
“從主上感應的三處地點來看,也參考這些年里各路人馬探查的消息,愚意以為,墜落的太霄神庭,正是陷在這片‘交’叉地帶中。甚至也有可能是當年駐守在神庭中的上清修士刻意如此,以求保全這中樞之地。”
恭賀七夜大盟成就鉆石盟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