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君姝

第135章 虛偽

(女生文學)

林茜檀不在,楚絳留著在林家也沒有太大的意義。臨走時候出了這么一趟烏龍,他心里就更是不爽快了。

林碧香身上的味道,熏得他難受。

林碧香自己倒是舒坦了,心里那股快感怎么也摁不住,凡是林茜檀擁有的好東西,都應該是她的。

楚絳帶著心中的惱怒離開,林碧香卻是巴不得林茜檀早一些從魏家回來了。

她急不可耐要到林茜檀跟前去炫耀炫耀,但又知道,楚絳這塊大肥肉她才剛剛聞到了味道,還沒有上過嘴。

不得已,只好壓抑了興奮,帶著幾個小丫頭往回走,卻被林權給叫住了。

亭子里的事,即使不用誰刻意宣揚,府邸中人想要聽說也并不怎么難的。府里四通八達,又是大庭廣眾之下。

銀屏閣那兒當然也有人聽說了這么一件事情,跑腿的小丫頭一說,錦荷就當場從嘴里蹦出一句粗話來了。

這臭不要臉的,她們主子一不在,這就堂而皇之地自薦枕席,真不愧是在男人跟前脫過衣裳的,一身的騷臭。

“這件事情,誰也不許在主子面前多嘴,誰敢亂說一句,我撕了她的嘴!”錦荷如是說道。

茍嬤嬤被兩個兒子的事絆住了腳,正好請了假出府去,這會兒不在。錦荷平日又一向有幾分威望,說出來的話也很能嚇唬人。

錦荷震懾完了小丫頭,自個兒坐下來,不由在想,這件事情,雖說是在小丫頭們這里鎮住了。

不過,到底要不要和主子說呢?

楚家的表少爺,是個什么人,錦荷也是再清楚不過的。那一顆心簡直就像掛在她們主子身上似的。

那樣的一個人,即使屋子里已經有個通房的丫頭,以后小姐嫁過去,也不會對小姐有任何威脅……

錦荷想了想,還是算了,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讓人開心的。何必憑白說了讓人在那兒添堵呢。鐘嬤嬤也是這么個意思,這點事情,不必要拿去惡心主子了。

另外一邊,林碧香則是跟著林權去了他的書房。

林權心中默許林碧香做違背閨閣規范的事情,表面上卻非得弄出個正經說教的嚴父模樣來。

林碧香意思意思聽她父親說了那么幾句,心中有些不屑。

雖說這是自己父親,可她還是有那么一點看不上。也不懂得當年那楚泠好歹也是鼎鼎有名的“五朵金花”,怎么就會看上了這么一個人?還有她娘……

林權渾然不知自己被女兒在心里貶低了一遍。他道:“你也知道你如今名聲不好,平日行事就更該注意,父兄在外會見外男,你一個閨閣小姐出來湊什么熱鬧?”

卻是絕口不提自己故意離開了那么許久。

既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林碧香心中自然不服。林權說完也就把她放了出來。她也不多留著,提起裙擺便走。

林碧香心情頗好。就連走在拐角處被正好給林權送糖水的林抒塵給撞到,也沒有怎么生氣。反倒難得好心地叫人將林抒塵給扶了起來……

林抒塵滿眼疑惑,不過旋即想一想林碧香剛剛傳出來的新聞,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碧香穿得花枝招展,身上隨便一件,也都夠抵用林抒塵好幾年的月錢。

林抒塵咬牙切齒的。

都是一個爹生的,那兩個就過得舒舒服服,憑什么她就每日舔著臉討好別人。

以往林茜檀雖說日子過得窮,可起碼還有一個舅家。林碧香更不用說,有一個那么權勢滔天的舅舅。

心里怎么想另說,表面上卻還是要該做什么做什么。好在林碧香那一碰,糖水沒灑了,她還得趕緊送去給林權,叫林權吃一吃。

這不過是一件日常小事。明明是八小姐把九小姐給撞了,卻成了九小姐卑躬屈膝道歉。奴才們見了也跟沒見到似的,連拿來聊天的興趣也沒有。

倒是都在說林茜檀被邀去了魏家的事。

林抒塵當然也知道,林茜檀這會兒去了魏家。

魏家那是什么地方,不僅是名望深厚的世家,還是近來得到盛寵的權臣。

林抒塵心里那只名為嫉妒的小蟲子實在忍受不住。以前她和林茜檀都是在一條起跑線上的。現在,林茜檀卻有之前那位嫡母留下的嫁妝。

她越想越不痛快,便叫了人來,叫她想辦法把林碧香和楚絳那一抱夸大一些傳給林茜檀知道。

“我那七姐姐底下可是有幾個忠心的仆人必定把這事情攔下來的,她自己是不會知道這些消息的。”

丫頭聽了便記下,林抒塵像是忽的就出了一口氣似的,心情好了許多,從林權那兒出來,便也往她自己院子回去了。

林茜檀哪里會是在意那些的人。

錦荷自以為把消息壓著便罷了。殊不知正好有個出門買菜的林府婆子嘴巴快,一邊采購府邸里日用的菜蔬,一邊就夸大其詞地把府里的事情給稀里糊涂地說了出去。

林茜檀都還沒有從魏家出來,就有幾個茶樓說起了這個。

林碧香那兩段香艷無比的逸聞,許多人都是清楚的。

這一回,她又勾上未來姐夫,那些茶客酒徒是最喜歡這些曖昧的故事,各自發揮了想象能力,將之又編造了一番。

到林茜檀剛從魏府出來時候從路人嘴里聽見,還驚詫了那么一下。

她不過就是出了一趟門,怎么一閉眼,一睜眼的工夫,林碧香自己又弄出幺蛾子來了。

她是在路邊行人的嘴里聽見這些的。

“聽說,那楚公子已經爬上了林八小姐的床了。”這人說得繪聲繪色,像是他親眼見到一樣。

“我倒是一時不知應該羨慕這楚家兒郎一親芳澤,還是該夸贊林八小姐風流成性了。”這說話的,是個年約三十的男子。

“要我說,既然這八小姐如此好上手,咱們要不要也試試?”走了一段,又碰上個拎著汗巾的壯漢。

“得了吧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家再怎么也是高門小姐,就是缺男人也缺不到咱們頭上啊!”回話的,是這漢子的同伴。

七嘴八舌的,說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聽話。

林茜檀卻并沒有身邊丫頭意想之中的難受不快。跟著她出門的幾個都有些掛心,反倒是她自己滿不在乎。

錦荷都能明白的事,林茜檀又怎么會不明白。楚絳生性自制,又懂得分辨人心美丑,根本不是會因為有人投懷送抱就忙不迭解褲腰帶的人。

她自己大概也不想承認,只有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為他產生嫉妒。面對這些說得十分難聽的話,她一點惱怒的情緒也沒有,有的就只是理智了。

林茜檀沒有惱怒,反而還十分平靜地吩咐屏浪走一趟:“屏浪你去,叫錦華公主也聽說聽說這一檔子事。”錦華公主上一回在宮中送她好大一份禮,她先略略回送一點薄禮回去。

屏浪應了一聲,去了。

林茜檀送走屏浪,回過頭來,接著刻意停下車子來去聽路邊的人都是怎么說的。

林碧香的名聲惡臭到今天這個地步,自然有她一份天大的功勞。林碧香覬覦楚絳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不過也還是免不了被人拖累的小郁悶。她仿佛在聽別人的事一樣,滿面含笑地聽著路人在提起林碧香的時候也說到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林家小姐。

“這八小姐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想必那七小姐和九小姐也一樣輕浮放蕩了。”都是一個爹生的。

“你難道沒聽說,這七小姐也是找了好幾回親事的?若不是沒問題,又怎么會這樣?”還有那九小姐也是一樣,連個說親的也沒有……”

林家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她一早就知道了。她笑,當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無所顧忌,她是根本不在意林家名聲如何。可今后再做什么,還是小心些。畢竟都是要成親的人,她也要替楚家的考慮考慮。

林茜檀笑:“說來這魏家送的好酒咱們也一壇子給舅舅,他是最愛這些東西的。”

于是,本來要回侯府方向的車夫轉了方向,帶著一車子的人去了楚家。

楚家恰好門戶大開,門前正有許多車馬,停靠,看上去像是正有一些客人到了將近辰時仍然還未離開。

林茜檀以為自己去的不是時候,倒是楚家的一個管事眼尖,林茜檀一來,他就出頭把人給留了下來。

楚絳從林家出來就回了家里,沒有出來。林茜檀過去,倒是剛剛好就碰上了他。

楚絳還不知道,自己上了京城娛樂新聞熱搜榜。

林茜檀看他一臉心虛羞愧的模樣,心里就軟了一些,怕他之后聽說那些事情會覺得不好意思,干脆便給他打了預防針。

林茜檀順便問起楚家這許多客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絳有些無奈:“還能怎么一回事,是江家先頭的一些人進京來了。”

江家常駐京外,江芷悅就是自己一個人進來京里待了一年半載。總是說江家就要進京,就要進京,可總是不見人。

這不,總算來了。

江芷悅自己的爹娘雖然還留在外頭善后,處理家族產業宅邸,進來京城的,也是一些江家嫡支的族親。

都是親人,又是許久不見,說起話來沒完沒了,那滿滿客廳里坐得全是江家的人,倒是襯托得楚絳這個正經姓楚的反而像個外人了。

林茜檀是從楚家側門而進,并未驚動府里,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過去給江寧娘說一聲她來的事。楚絳沒好意思說,仆人進去稟報,他娘親也知道了。

楚絳也是嫌著江家人喧嘩。也就是和江家人寒暄了一下,正好林茜檀來,他就趁機出來,躲一個清凈。

林茜檀來得突然,楚絳幾乎以為自己在林家做出來的好事那么快就被林茜檀給知道了。林茜檀分文不提,他反而起疑心,叫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不知道倒罷了,知道了,又怎能若無其事?無奈林茜檀已經走了,他就是想解釋一句,也沒有什么機會了。

回去的路上,霽月也說了,外面如果有了這些風聲,回頭鬧起來,林碧香豈不是更有機會賴上她們跟著去楚家?

林茜檀笑說:“這些事情,本來我也是抵觸的,不過仔細想想,她去不去,又有什么區別。”

這話一車子的丫頭全部沒有聽懂。

林茜檀笑了笑,并沒有多做解釋。

林茜檀心說,反正林碧香都是要死的人,管她是不是興風作浪?

說起來,冬日又要到了呢。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林茜檀才會想得起來,她那個被她親手弄死,尸骨也早就涼了的前夫,董庸。

“屏風,回去之后你準備一些紙錢,稍微晚一些的時候,咱們去給‘故人’掃墓。”

屏風還微微愣了那么一下,幾乎沒有反應過來林茜檀說的是誰。剛從馬老六那里回來了的屏浪卻是反應快些,想到了被埋掉的某個男人。

林茜檀夜里被帶走,又去了京城府衙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霽月和風光也是知道的。那會兒不是還有個樵夫指證林茜檀殺了人。

聯系一下林茜檀說的這個話,也就不難知道林茜檀說的是哪個了。

說起來,刨坑埋人的活,屏風屏浪兩個還有份參與。

董庸死后,林茜檀就幾乎不怎么關注她那個前任婆婆現在過得怎么樣。

一把年紀,半老徐娘,沒了兒子又沒錢,是不是還活著?

“活是活著,不過是也跟死了沒什么區別了。”霽月會開口說話,林茜檀也有些意外。

霽月像是有些尷尬。

問一問,林茜檀才知道,王元昭曾經下過命令,叫她們姐妹幫著留意董陰氏如今動靜。

王元昭的原話是這么說的:“她要殺的人總有道理,這人死不足惜,但他母親恐怕還有可能糾纏,你們二人幫著私下料理了就是。”

林茜檀聽了便臉上微微一紅,那二狗子私底下干了這些事,她怎么不知道?!霽月和風光輪流陳述,林茜檀漸漸知道了事情過程。

心道:怪不得董庸死后,董陰氏除了一開始時候鬧騰過幾回,后來就徹底消停,她那時也不曾多想。

不過,如今的董陰氏不能叫董陰氏了,應該叫做陸陰氏。

風光笑說:“那位阿姨,她又嫁人了。”

窮困潦倒,又沒有依靠。也不知她費了多大的勁,將自己嫁去了一戶姓陸的人家。那陸家人還是上京來尋親的,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她。

姐妹二人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給了林茜檀。

林茜檀笑說:“那就替我多盯著陸家人吧。”

前世的時候,她這個婆婆也沒少“關照”她,她也應該好好孝敬才是。

真是一個不留神,就讓她翻身了起來。

不過倒是讓她驚奇,陰氏都多少歲了,居然還能嫁得出去。

按著霽月和風光所說,陰氏中年失子,悲痛之下,一度試圖跳河。

這件事情,林茜檀倒是也聽說過一點點。

不過林茜檀所不知道的,是,陰氏和當日把她救上來的人從此有機會勾搭上。

陸家雖說只是尋常的小商戶,但再怎么也總比家徒四壁、饑一頓飽一頓要強上千百倍。陰薇兄妹幾人哪里愛搭理陰氏這個沒利用價值的庶出姐妹?

是陸家老爺給了一口飯吃。陸老爺沒有別的女人在后院,不過是順便娶了她,叫她幫著照看后院大小瑣事罷了。

林茜檀一時興起,聽說陸家就在附近路上,干脆叫車夫順路就開了過去陸家看那么一眼,本來以為有機會能夠看到陰氏,結果倒是和陸家的少爺碰了一個正臉。

陸家的小少爺叫做陸靖遠,說起來林茜檀還剛好不很陌生。

天隆帝從寒門子弟之中取人才,除了京中人口,當然也有外地的人。這陸靖遠,就算是其中的一個。林茜檀第一次見他,是在中秋宮宴之上。

陸家老爺知道商賈下流,就看準趨勢,從小培養膝下兒孫讀書。

陸靖遠十分出息,如今進了大理寺中做一個五品的小吏。雖說位置不高,但好歹是烏鴉窩里飛出金鳳凰,成了官身。

如今他更加是入了大理寺主管的眼睛。

現任的大理寺卿,姓魏。

不然林茜檀又怎么會在魏家碰上他。

剛剛還在魏家碰見過的人,這會兒又碰到,林茜檀不免有些尷尬。這樣子的一個情況,倒像是她跟蹤人家陸靖遠回家似的。

陸靖遠顯然也是還記得在魏家碰上的小姐,雖然驚訝會在自家門前碰上她,不過倒也沒有如何戳破,只點了點頭,就朝著里面去了。魏家小姐邀請姐妹們上門,魏家公子也不落后。

點了頭,陸靖遠就進去了。魏家頗有門路,魏家嫡長子魏嘉彬甚至許諾幫助他尋找失散多年的親妹妹。他母親拼了一條命把妹妹生下來然后血崩而死,而他,年幼時私自帶著妹妹出門,卻把妹妹弄丟了。

所以他是陸家最日夜期盼找到妹妹的人。為此,他不惜卑躬屈膝討好權貴。

鬼使神差的,陸靖遠人都走進門檻里了,卻突然回頭看了林茜檀的馬車一眼,心里莫名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陸家門戶不大,去世的陸夫人倒是會生,陸老爺都是個須發皆白的人了,陸靖遠這個幼子,卻才二十上下。

人口多,事便多,陸老爺管不過來,也難怪會順手就把陰氏給娶回家了。

再怎么也是個大家族出來的女兒,震懾震懾他后院那些歪瓜裂棗出身的妾室,還是成的。

“說起來,這陸家上京是尋的什么親?”林茜檀問了這么一句。

風光笑嘻嘻的,那痞氣模樣,居然和她前任的主子很是有些相像。林茜檀聽見她說:“主子等著,我這就現成去打聽去。”說著,也不等林茜檀阻止,就已經跳下了車。

林茜檀這便知道,陸家要找的,是陸家遺失的小姐。

林茜檀這一天下來,又是去魏家參加聚會,完了又轉去了楚家,之后又經過這陸家,本來還光亮的天都已經暗得不行了。

這陸家人找的是什么人,本來也不過風光一時調皮興起去問了問,林茜檀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唯獨在聽說陸家那位不小心被拐子拐賣走了的小姐,據說陰差陽錯被賣到京城來給不知哪家大戶做了丫鬟。心里不免唏噓命運無常。陸家人為了早日把女兒找回,并未隱瞞這段過去。風光不過使一使美人計,陸家門房上的小廝就什么都說了。

馬車一路再往東山侯府開去,風光說完了那些陸家的發家史,林茜檀一邊評論了一句:“這陸家重視親情,做生意卻是無良奸商。尤其這倒買倒賣賺差價坑人錢財的本事尤其厲害。”

陸老爺也就比林青松出身稍微好些,一輩子打拼下來,從無到有,掙下家業,也是很了不起了。

她一邊說,一邊就閉起來眼睛。風光一邊揭開車簾,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車子不知不覺開到了下一個路口上。

那邊道路邊上一對正在吵架的女人吸引了她片刻注意,不過她也就看了那么一眼。林茜檀聽見聲音,正要去睜眼看一眼的時候,她就已經將車簾子放了下來。

那邊,晴川也被馬車開動的聲響驚楞了一下,她看了過去,看見是林家的車子雙眼愣怔。她眼里一閃而過恨意,想到將她幾乎算是趕了出來的侯府,就恨。

林茜檀是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贖身,可她也沒有想到,所謂的親戚表哥,根本就是狼窩。

搶了她的錢,夜夜羞辱她,日日奴役她。她昔日還算白皙的手指早就因為做了不知多少粗活而干燥起來了。

現在,還要站在這破攤子這里,忍受咸魚的臭味。

那和她爭執的女人長得一副鬼臉,讓人看了就下意識反感。偏偏她賣的魚干,是一整條街最好的。她表哥說要吃這,逼她來買。

小魚看她磨磨蹭蹭,更加不耐:“你這人,究竟買不買?看不上我的東西,何必還在這里和我說這么多?你不買,還有別人買,就別占著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