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鳶隱隱聽得鞭炮聲,等不及站門口問:“是韋先生到了麼?”
看外面天色大亮,日陽漸移當午,不由眼皮子狂跳,總覺有甚麼事要生。
“到了到了!”扒扇門的鎮民嘻哈笑鬧起哄:“韋先生遲了遲了。”
蕭滽背手走至檻前張望,李陽萬安混在人群里,朝他比個手勢,遂頜首再望向下馬而來的韋以弘,冷笑一聲。
沈岐山若有所思收回眼神,默少頃,再望向從房內被扶出的蕭鳶,一身紅裳千嬌百媚,美是美矣。
他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可惜所托非良君,同前世里的她沒區別,自詡會算計善權衡,卻是個眼盲耳瞎不辨忠奸的毒婦。
反是這個蕭滽,言行舉止倒很蹊蹺,同他記憶里的判若兩人。
他這邊凝神暗冥,蕭鳶已等在堂央,見韋以弘慢慢走近,朝她作一揖,面龐神情清清淡淡。
拿出卜算的婚書及裝聘禮的紅漆錦盒,一并親自交于柳鎮長的手中。
柳鎮長接過,攤展婚書由上而下細看,倏得斂笑,甚皺起眉頭,面帶奇怪地打量他二人,再把盒蓋揭開覷幾眼,欲言又止。
轉遞族長,縣令至后到沈岐山手上。
沈岐山喜怒不形于色,只把婚書及錦盒遞給李媽,讓她交由蕭娘子。
蕭鳶再蠢笨,也曉韋以弘出了變數,更況沈岐山她太熟悉了,那濃眉峻眼間的嘲諷,不遮不掩。
她深吁口氣讓自己冷靜,接過婚書看過,又開盒數過銀子,這才看向韋以弘,原來書讀得多未必就能心正神明、通達事理,多的是斯文敗類之流。
她語氣平靜:“韋先生怕是弄錯,說好娶妻非納妾,講定聘禮八十兩非六十兩。”
“恐是蕭娘子記錯了,吾怎不記得?!”韋以弘一甩袖管,竟是一副死不認賬的模樣。
蕭鳶不怒反笑:“讀書人聚天地正氣,讀圣經賢傳,其言而有信光爭日月,而韋先生卻出爾反爾、食言而肥,欺負瞞騙個弱女子,算哪門子讀書人。”
她把頭面一把扯下:“這婚配不成了!”
韋以弘余光掃瞄四圍,鎮民交頭接耳、指指戳戳,面露鄙夷之色。遂惱羞成怒厲罵道:“君子所言信而有征,你有何憑據證吾是要娶你為妻,給聘八十兩?!也不好好攬鏡自照是何德行,水性楊花、輕浮放蕩、這鎮里哪個男人與你沒個首尾......”
話未完畢,一盞滿滾茶的蓋碗擲扔他肩膀上,豁朗一聲摔落于地。
韋以弘燙得跳將嚎叫起來,沈岐山輕甩手腕,接過另盞茶慢慢吃著。
蕭滽已瞬間撲到韋以弘身前,揮拳對準他面門狠準一下,頓時鼻血湯湯流若長河,連忙喊仆子來救助,卻被隔在門外難進。
蕭滽再連揮幾拳,韋以弘往后退,足跟不慎觸到桌腳,被跘得仰面八叉跌摔在地,不及起身,就覺胸膛沉重,竟是那廝坐壓上來,一聲兒不言語,只是專朝臉面悶打。
幸得張縣令也在,瞧見打成一團要出人命,連忙命兵吏上前拖解松拽,齊齊帶去衙門問話。
這正是:
平生不做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