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語云: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
沈岐山聽得這話只是冷笑。
前世里可真是親密和樂,親密和樂到他的妾滾上了大哥的床。
“你笑甚麼?”沈諭衡有些詫異,總覺這三弟性子大變,從前再糙,對他及蔣氏卻很敬重,雖非言聽計從,卻也不敢忤逆。
沈岐山淡道:“大哥不必多勸,我主意拿定再不更改,納妾之期已擇下月黃道吉日入府,待得那處宅院收拾妥當即搬離過去。”
言畢走下踏垛,出了院門,眺望百步外有座山,他便踩著鋪滿野草閑花的尺徑寬道,慢慢走著散心。
山腳下開了大片野桃花,挨挨捱捱很是綻盛,沈岐山漸近,忽覺詭異,按理正值春央,又繁花似錦,蜂嗡蝶飛應不請自來,然這里卻不見絲毫活物。
四圍顯得靜悄悄,只聽見鞋履底窸窣地響動。
他忽然頓住步,桃花林里,隔五六步便是一抔黃土,三尺墳堆,不曾豎碑牌,亦無草籽生,放眼密密麻麻,看著很是可怖。
忽聽一聲啼若嬰哭,沈岐山迅速側眸,從個樹后竄出一尾野狐,想必困臥此處,被他驚擾,惶急地逃跑。
他欲待離開,不期起了一陣大風,吹得落櫻繽紛如若雪舞,目光不經意頓在某處墳上,花瓣鋪滿黃土,竟意外豎著碑牌,孤零零卻十分打眼。
好奇心至,他穩步上前,湊近俯身細觀,臉色倏得大變,看官道是為何,只因那碑牌上書著“蕭家三妹蕭蓉之墓”,右下側一行小字:“長姐蕭鳶泣立”。
他靜默片刻,轉身迅疾離開,背后有人似有若無地輕笑,又疑是風聲過花梢。
不多時已回院前,守門的老漢正生爐燉茶,他上前詢問:“那是甚麼山?”
老漢笑答:“那是大悲山!”
沈岐山蹙眉:“怕不是你記錯,大悲山離此處甚遠,且山腳還有個臥佛寺。”
老漢回話:“三老爺不知,這大悲山綿延百里,分東山和西山,臥佛寺在東山,此處是西山。”
沈岐山暗忖原來如此,他又問:“那處有片桃花林,里間皆是墳冢,未豎碑牌,你可知是何來歷?”
老漢奇怪道:“老爺怕是認錯,那里不曾有桃花林,更無甚麼墳冢。”
“怎可能。”沈岐山笑了笑:“我才從那邊走來。”
老漢撓撓頭,叫住個路過的樵夫:“你常在西山砍柴,可有見處桃花林?”
那樵夫搖頭道:“西山奇險,我只在山腳砍柴,桃花不過三兩株,有些野意,卻不曾成林。”
沈岐山便把疑團壓在心底,不再多問,看看天色漸晚,女眷歇息地也足夠,恐入城人多擁擠,隨坐轎的坐轎,乘馬車的乘馬車,騎馬的騎馬,浩浩蕩蕩依舊按原路返回。
且說蓉姐兒每逢清明必大病一場,這次倒有些例外,雖懨懨無神只纏著要長姐抱在懷里,卻無往時的要死要活。
燕靛霞買來乳餅,她還慢慢吃了半塊。
蕭滽則在院里擺了祭桌,擱上雞魚豬頭等祭品,燃香跪拜,又燒一堆紙,算是送走了清明。
而蕭鳶的好日子也近在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