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長姐兇且媚

第貳陸玖章 趙正春孤掌難鳴

趙正春回至府中,先去給老夫人問安,房里女眷皆在,趙鶯鶯見他來抿嘴笑:“有多久沒見哥哥了?”

老夫人笑著讓他坐在榻邊下首一張椅上,丫鬟斟茶,他抬眼看到高氏坐在對面,少腹隆起一道淺弧,不露聲色地打量,雖是滿面喜氣,但眉宇間郁色若有似無。她揀顆碟里的梅子吃,露出手腕上的紅玉鐲子。

趙正春朝她淡笑道:“能否借弟妹的鐲子一觀!”

高氏連忙把鐲子褪下,丫鬟捧著過來,他拈起湊近燈前細看,上好的羊脂白玉,紅色脈絡若血絲兒纏繞,又似肌里賁張斷裂的紋路,雖然鮮妍艷麗,卻不覺美麗,或許心理作用也未可知。他隨意地問:“血玉鐲子委實難尋,雖是玉里沁紅,卻難能辨出真假。”

老夫人笑道:“我當初也這樣說,特請了京城里有名的鑒玉先生來辨,他說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是真貨。”

鶯鶯插話進來:“那鑒玉先生說,市面也有假玉,有配藥水浸煮的,用草染色的,還有干脆割條細縫往里灌雞血再修補上的,無論怎樣作怪,那血沁無濃淡,不通透,少缺靈動,總是有股呆板勁兒,他還帶了幾塊假的給我們瞧,比較之下出真知。哥哥再不用懷疑。”

高氏也溫聲軟語道:“確是靈驗,自從戴它后,孩子也安穩了許多。”

趙正春唇邊有一抹苦笑,玉是真玉,血是真血,不過玉里有冤魂,血是冤屈人的血,如此大兇之物,說出她們也未必相信。

他道:“我認識個高人,想請他再甄別一番,可否把它借我兩日。”

高氏頓時著急了,給丫鬟小梅使個眼色,一面勉力笑道:“謝大爺費心,甭管真的假的,只要能保我腹中胎兒就是塊好玉,我現一刻都離不開它。”

小梅攤手到趙正春面前:“三奶奶前兩日就寢時,把這鐲子擱在妝臺上忘記戴,半夜就腹痛呢!”

老夫人連忙疊聲催促:“快還給媳婦兒,子嗣要緊,讓她好好戴著,無事勿要取下來。”

趙正春無奈,把鐲子還給高氏,鶯鶯瞧他神色有異,岔開話笑問:“三哥都要有子嗣了,大哥甚麼時候領大嫂進門呢?”

趙正春心煩意亂,也沒好聲氣:“我不著急,你倒是挺愁嫁!”

鶯鶯嘟起嘴兒,撇過臉不理他,一眾都笑了,老夫人道:“其實我覺得沈將軍甚不錯,與鶯鶯門當戶對,外表也周正,還有勇有謀。”

趙正春冷笑:“他如今成為東廠督主,母親還不曉為何麼!豈能由此耽誤鶯鶯的終身!”

老夫人嘆息一聲:“可惜了那樣的人物。”

鶯鶯聽得懵懂,湊近高氏耳畔低問,高氏捂著嘴兒講給她聽,她聽得臉頰脹紅了,想想問:“蕭娘子倒愿意做他的妾呢!”

高氏笑道:“人各有志,她托弟帶妹的,在京城生活艱難,能依傍到沈大人,也算是有福氣,不可能萬事皆遂心意,只看孰輕孰重!”

一只停駐在窗臺的雀兒“唿”地飛起,掠過高墻,穿過枝椏,晃過高樓,終停在一處院落的廊前踏垛上,有蓉姐兒吃掉落的玉米粒。

它點頭啄食,風掀起軟簾一角,順勢踱進叼起墻角的一顆,聽得床榻嘎吱嘎吱作響,喘息聲兒不斷,一只雪白滾圓的胳臂探出帳子來,又被一只大手握住,很強勢地抓了進去。

“啊呀!”叫得曲婉柔長。

雀兒受了驚,跳出簾外,拍著翅膀竄向黑漆漆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