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保從來都不想當海青天。
青天的名聲雖好,卻永遠都不可能被皇帝重用,只可能被利用成打手。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皇帝最想要的東西是四海皆跪,而不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從秦始皇開始,王子犯法,啥時候和庶民同罪過?
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的外圣內王,也就是外儒內法的表里不一,講究的其實是詐術之下的霸道。
在詐術霸道之下當青天,海保有多想不開呀?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海保樂意被霍林當傻子一般的哄騙。
“既然賊子逃了,那就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必須將其捉拿歸案,并繩之以法。”
海保是官,霍林是賤役,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霍林的屁股開不開花,全由海保說了算。
很多史學家認為,大清與胥吏共天下。
實際上,這是故意淡化了官員們手中掌握的絕對權力。
客觀的說,大清與漢人士大夫共天下!
最終,辛亥革命的勝利成果,也被漢人士大夫及漢人軍閥所竊取!
海保看似很寬厚的追比,卻令霍林直冒冷汗。
霍林能當總捕,智商肯定及格,他比誰都清楚,海保必是看透了其中的破綻,故意刁難于他。
“小人該死,不改欺瞞海爺您。實際上,那賊子就是賀七……”
響鼓何須重捶?
胳膊拗得過大腿么?
霍林很識趣兒的全招了。
嗯哼,都招了,就等于是送了要命的把柄給海保,從此要打要殺,全憑海保的一句話而已。
此所謂站隊的投名狀是也!
在官場之上,真正的投靠,必須要讓大佬真正的信任你,這就需要遞上把柄了。
和皇帝一樣,大佬們不怕你貪污受賄,就怕你關鍵時刻背刺,成為本派系的叛徒。
很多所謂的躺平主義者,嘴上喊得山響,不當背鍋俠,也就是個樂子罷了。
實際上,這年頭啊,草門寒子如果不當背鍋俠,哪個大佬樂意提拔你?
難道說,大佬們都是傻缺,寧愿白白浪費寶貴的官缺資源,也要養個隨時隨地可能投敵的白眼狼么?
在大清的官場上,帶病拔擢,才是常態。用人唯賢,必是特例。
霍林還是低估了海保,海保早就是個老官僚了。
“嗯,既是如此,寫了親供,畫押來看。”
隨著海保的一聲吩咐,霍林徹底傻了眼。
照霍林的想法,暗中投靠了大有前途的海保,既可以享受到大佬照顧的特殊紅利,又不須擔心將來遭禍。
但是,海保吩咐他寫親供,這就等于是捏著要命的刀了啊!
霍林有些猶豫,海保也懶得和他多說廢話,徑直端起了茶盞,卻故意沒喝。
“送客”一旁的吳四寶扯起喉嚨,大聲下達了逐客令。
霍林陡然一個激零,猛然清醒了過來。
今天,只要出了這個門,等著他的必是永遠無法翻身的萬丈深淵。
“小人一時糊涂,懇請海爺饒了小人這一遭吧……”霍林跪到海保的面前,痛哭流涕的開始懺悔深重的罪孽,“從今往后,海爺讓朝東,小人絕不敢往西。”
海保沒搭理,只是抬起下巴,瞥了眼吳四寶而已。
吳四寶心領神會的主動站了出來,厲聲喝斥道:“亂鴰噪個甚?還不趕緊的把親供寫了?”
嘿嘿,不管是哪朝哪代,都講究個白紙黑字不是?
吳四寶領著霍林去了簽押房對面的師爺房,讓他老老實實的寫親供去了。
等霍林出去后,烏林很有些不解的問海保:“爺,小的怎么覺得,此人不大地道呢?”
海保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淡淡的一笑,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用其所長,方為正道理。我若想宰了他,并不比踩死一只小螞蟻更難。然而,留著他和他的徒子徒孫們給我當眼線,豈不美哉?”
烏林這才恍然大悟,瞪圓了兩眼,滿是敬佩的說:“爺高明,小的拍馬不及。”
海保微微一笑,隨機吩咐烏林:“回頭啊,你私下里和劉嬤嬤言語一聲,就說我的意思,把寒袖調來書房里伺候著。”
“嗻。”
寒香確實很忠誠,一直無微不至的伺候著海保。
但是,讓寒香在海保的身邊一人獨大了,這絕非保全之道。
眾所周知,絕對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
自從,寒香晉位為唯一的通房大丫頭之后,海保再難聽見她的壞話了。
擱在以前,盡管人數不多,卻一直有人為了爭寵,始終在暗處盯著寒香,逮著了她的錯處,就敢偷偷的告訴海保。
秦始皇英明吧?他獨寵趙高的結果是,曾經氣吞萬里如虎的強盛帝國,短短的時間里,就土崩瓦解了。
繼續讓寒香在海保的房里一家獨大,那只可能助長了她的野心,最終反而會害了她,這是海保不樂意看到的悲劇。
烏林心里明白,寒袖被冷落了一段時間以后,再次回到海保的身邊,一定倍加珍惜海保的特殊恩典。
這年頭,只有失去過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作:來之不易!
鴉片戰爭戰敗之后的道光二十一年,道光故意把林則徐當替罪羊,將其流放極西之地。
冷落了林則徐五年之后,道光又重新起用了他為署理陜甘總督。
其中的起起落落,處處體現出了帝王心術。
道光不可能不知道林則徐是個奇才,但是,不管什么才,如果替皇帝背鍋之后,到處發牢騷埋怨皇帝,那就是怨懟君父的不可信重了。
道光自己無能,卻害得林則徐被貶,林則徐真的比竇娥還冤。
但是,從頭到尾,林則徐都沒有埋怨過道光半個字,這就是大智慧了。
下衙之后,海保乘車回府。
寒香伺候他更衣的時候,一如既往的笑顏如花,并無任何異狀。
海保一看就知道了,寒香頗有襲人一般的城府啊!
客觀的說,寒袖的美貌是9分的話,寒香也就是8分的樣子。
看看晴雯在女人堆里的待遇,就知道了,長得太美,脾氣又壞,不可能不遭人嫉恨。
不過,海保不喜歡胸大無腦的花瓶,偏愛有些小心機的辣美人兒。
佐不過是個丫頭,將來頂多抬妾罷了,茶壺里的風暴爾!
(PS:凌晨零點前,還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