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的是同一件事,”趙銘道:“含章開的這個學堂,不僅把育善堂里適齡的孩子都收進去了,外頭有想進去讀書的孩子,只要經過了考核,簽訂文書也同樣能進去讀書。”
“含章不僅包他們一日兩餐,每旬還給成績優良者獎賞,他們所用的書籍、筆墨紙硯全部免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趙程只知道教書,從沒想過這些,愣愣的問道:“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巨大的花銷,”趙銘澹定的道:“就是圣人也不會堅持做一件毫無利益的事,含章她為什么要花費這么多做這件事?”
孔子收徒還要收束脩呢。
趙銘道:“不就是要他們為她所用嗎?”
要是不能培養他們的忠心,趙含章為什么要如此費心費力?
趙程說不出話來,“那……”
趙銘抬眼看向他,趙程不傻,憋了半天后問道:“她之前不和我點明,這一次為何要特特點明?”
趙銘摸了摸下巴道:“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那在哪里?”
“在你,”趙銘看著趙程嘆氣道:“程弟啊,你還是太單純了,哪里是她的對手?”
趙程哼了一聲道:“我有什么值得她算計的?”
話才說出去不到一會兒,趙含章將她從午山帶回來的鐵塊運回塢堡,得知趙程也在趙銘處,直接屁顛屁顛的找過來,毫不在意自己前不久才被人罵了一頓便趕出學堂。
一見面她就熱情的招呼起來,“伯父,叔父!”
趙銘看向趙程。
趙程把頭扭到一旁。
趙銘澹笑問,“你一走就是大半月,怎么一回來就回塢堡了,你縣衙不忙嗎?”
“我來給伯父送東西的,”趙含章拍了拍手,當即有護衛用力的抬著一個箱子進來,“這是應承給伯父的東西。”
護衛打開,里面是一塊塊方正的鐵塊。
趙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趙銘雖然也驚訝,但還穩得住,他看向趙含章,眼睛微瞇,“這是你煉出來的?”
趙含章笑著點頭,“伯父,這些可抵您送到午山的煤吧?”
趙程扭頭去看趙銘,“煤?石墨?銘兄,你們一起煉鐵?你們哪來的鐵礦石?”
私自煉鐵,這可是造反的大罪啊。
不過趙程很快又澹定了,論造反的大罪,趙含章還豢養私兵了呢,他們趙氏也養有,大大超出了伯爵應得的私兵數額。
目前知道趙含章手里有鐵礦的,整個趙氏也就趙銘和兩個族老了,其中一個還是趙淞,所以趙程并不知道。
趙銘有點兒頭疼,暗瞪了趙含章一眼,和趙程解釋道:“含章運氣好,在野外發現了一座鐵礦石。”
已經澹定了的趙程再次無語,“……西平縣內?銘兄,我看著很好欺騙嗎?我們趙氏在西平多少年了,要是有鐵礦,會輪得著她來發現?”
趙銘堅持道:“就是在縣內,西平縣也不小,我們誰又能真的走過每一寸土地呢?”
趙程這才不再說話。
趙銘起身走到院里,拿起鐵塊看了看,很重,看光澤,的確是上好的鐵。
趙銘放下鐵塊,頷首道:“不錯,留下吧。”
趙含章見他滿意,便也笑起來,“正好春耕在即,塢堡里可以打農具了。”
見趙銘不吭聲,趙含章只能主動道:“伯父,我和庭涵琢磨出了一套新農具,您要不要試試看?”
“在哪兒?”
“還沒打出來呢,”趙含章道:“只是畫了圖,因缺少鐵匠,所以一時做不出來。”
趙銘嘖了一聲,問道:“你要我出鐵匠?”
他道:“我們塢堡里打農具也是要找縣城里的路鐵匠,你現在征召他入衙,我能有什么辦法?”
趙含章才不相信偌大的塢堡里沒有鐵匠呢。
這么多人的農具難道全指著路鐵匠一個人?
趙含章從懷里摸出圖紙給趙銘。
趙銘接過來一看,發現上面還真是農具,不由挑眉,有些驚訝的看向她。
趙含章不滿,“伯父,難道含章還會騙您嗎?”
她騙他的還少嗎?
趙銘并不是不識莊稼之人,他也會下地勞作的,所以一眼看出了圖上農具的變化。
他蹙眉問道:“你們既然沒有做過,那是如何得出這樣的圖紙的?把直轅變成了曲轅,上面還添加了這么多東西。”
如果不一一試過,如何能畫出這樣的圖紙?
趙含章道:“算出來的。”
趙銘瞥了她一眼,目露懷疑。
趙含章就伸出手指發誓,“伯父,我說真的,絕對不欺瞞。”
“你這動不動就起誓的毛病得改一改了,難道對著外人你也這樣嗎?”
“可伯父又不是外人,而且我說的是實話,難道還怕起誓嗎?”趙含章樂呵呵的:“伯父,這是庭涵算出來的,您不信我,難道還不信他嗎?”
“力,是可以算出來的。”
趙銘沉思,“力?”
“對,著力點,力的量,都是可以計算出來的,用庭涵的話說就是,世間的一切都可以計算出來,”趙含章補充道:“雖然我不太認同他這一點,但事實證明,農具這種東西要算出來還是不難的。”
他們早忘記曲轅犁是什么樣的了,但倆人都知道大概的原理,傅庭涵在看過直轅犁后略一計算就畫出來了。
但這上面不少鐵片的打磨很需要技巧,路鐵匠的那些新學徒根本打不出來,而路鐵匠還在給她打兵器,一時抽不出手來,趙含章只能來找趙銘,希望他能夠贊助一下鐵匠。
趙銘來回又看了兩遍圖,趙程上前,抽過去看了一會兒后道:“這上面的犁似乎更省力,而且犁壁放于犁鏟上方,可以將土翻開散去,不僅省力,還能犁得更深。”
深耕有利于種植,這是所有會種地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趙含章沖趙程豎起大拇指,“叔父,您一眼便能看出其中關鍵,厲害。”
趙程不理她,和趙銘道:“可以一試,現在距離春耕還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可以先打一副看看效果。”
趙銘這才點頭。
趙含章立即道:“等打出來,我也要去觀摩。”
知道她是在借他的人進行研究,趙銘也懶得和她計較,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