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自籌糧草的命令一下,所有在防線之外的豫州地區都遭殃了,甚至豫州之外的兗州、司州一帶的百姓也深受其害。
各匈奴漢國的將軍都派出征糧隊搶掠百姓糧食和財物,不少小塢堡因此被攻破,塢堡內外的百姓被劫掠,有的被直接殺死,還有的則被推到了前線,擋在了匈奴前面。
其中以王彌所領的軍隊最為殘忍,他如今支援劉聰,大軍就在劉聰邊上,陳縣周圍的村鎮被他搜刮了一層又一層。
之前趙含章下令堅壁清野,不少百姓被迫遷入城池中,更多的則是選擇附近的塢堡依附。
塢堡主接受趙含章的命令,一直派人堅固堡體,劉聰兩次派人征糧,并未傷及他們根本。
但這一次王彌派人去征糧,則是直接領兵打破這些塢堡,將里面的財物劫掠一空不說,還把能殺的人都殺了,不殺的則推到了陳縣城外,讓他們走在前面擋箭,然后對陳縣發起進攻。
豫州內外一片哀嚎,陳縣不斷的收到各塢堡主求救的信件,趙寬看著這些求救信,似乎看到了趙氏的將來,一邊讓人將事情報給趙含章,一邊想辦法盡量將外面的百姓救回陳縣。
趙含章收到此信息,狠狠地閉上了眼睛,最后睜開眼睛冷冽的道:“我們去管城!”
趙含章去和茍晞辭別,倆人已經約定好作戰計劃,劃分好所要反攻的范圍和時間。
趙含章和茍晞道:“將軍之功可比明星,必流芳千古,含章在豫州靜等您的佳音。”
茍晞翹了翹嘴角,微微頷首應下。
趙含章便恭敬的躬身退下,帶著傅庭涵轉身離開。
閻亨看著他們倆人的背影消失,和茍晞道:“將軍,此二人非池中之物,趙含章有將帥之才,又有傅庭涵相助,只怕當世之人少有能及二位者。”
昨天他們談了一天,主要是談對匈奴的作戰,傅庭涵的博聞強記和學識大家都看在眼里,便是茍晞都心動的想要把人搶過來。
但他知道,趙含章和傅庭涵關系匪淺,他搶不過,所以只能盡量收服趙含章。
但趙含章……
茍晞眼光在這兒,他自然看得出來,趙含章說會以豫州報答他,但并不是臣服于他,而他也看得出趙含章身上的傲氣,想要收服她,且還有得磨呢。
不過,這會兒管她呢,能把東海王打趴下就好。
茍晞想到趙含章承諾他的事,嘴角翹了翹道:“何暢比之趙含章差遠了,要不是他一直左右搖擺,豫州何來此禍?”
閻亨沒說話,何刺史要是不左右搖擺,豫州是沒了匈奴之禍,但一定有別的禍難,很有可能今年茍晞和東海王才打起來時就完蛋了。
趙含章和她留在城外的兵馬匯合,茍晞還算大方,知道趙含章他們沒有糧草,所以給他們送了三天的糧草。
她也只需要三天的糧草,畢竟是輕騎兵,一般只帶兩三天的干糧。
休息了兩天,將士們精神好了不少,喂飽馬,眾將士隨趙含章上馬。
趙含章嘴角含笑的告訴大家,“茍將軍已經答應出兵,豫州之禍很快便能解,我們現在便回陳縣去,這一次我們繞道管城。”
眾將士不知為何要繞道管城,但這不妨礙他們聽她的命令,因此齊聲應下。
趙含章便帶著他們往管城去,一路上都沒遇到敵軍,只是看到了被匈奴軍征糧隊焚燒后的村莊。
村莊里橫尸滿地,只聞聽烏鴉的嘎嘎的叫聲,沿途村莊都很安靜,趙含章領著兵馬經過,并未停留,只是眼中常含淚水,但她沒有收回目光,反而倔強的偏著頭去倒伏在路邊已經看不清面目的尸體,然后驅使著馬從他們身邊跑過。
只有停下消息時,大家才會沉默的在路邊挖個大坑,把目之所及的尸體搬過來,一起疊在坑里掩埋了。
傅庭涵一路上看多了尸體,各種凄慘狀態的都見過,這會兒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和趙含章一起抬著尸體放進大坑里。
他從草叢里找到了一對母子的尸體,孩子只有三歲左右,只是胸口有一個大洞,緊貼著他的母親身上亦有,長槍應該是從他母親身后刺過來,刺穿了身體后傷到了他。
傅庭涵沒有分開母子,而是將瘦骨嶙峋的倆人一起抱起,輕輕地放在了坑的最上面,他比劃了一下,覺得放不下人了,于是和士兵們道:“掩埋吧,再挖一個坑,再放進去,很容易就被野獸刨出來了,要埋得深一些。”
士兵們應下,就在不遠處找了塊空地繼續挖坑。
趙含章將土掩埋回去,最后累得坐在草地上發呆。
傅庭涵也坐到了她的身邊,與她一起默默地望著這兩個尸坑,“堪比列強欺壓和日本侵略我們的那時期了,我有些明白你了,含章,我們得更努力一些,如此末世,我不愿再見。”
趙含章就把眼淚憋回去,輕聲回道:“好。”
大軍略一休整便繼續往行軍,快入夜時,趙含章他們終于發現了匈奴軍的駐地。
斥候回來稟報,“前二十里處駐扎,粗略數了一下營帳,大約有五千人,里面似乎有大量的漢民。”
趙含章看向傅庭涵:“管城離得還遠嗎?”
傅庭涵拿出地圖給她看,“不遠了,再往西八十里就是,這應該只是其中一個駐軍,附近是不是有塢堡?”
趙含章看向斥候,斥候羞愧的道:“沿途都找不到人相詢,我們看了一下,匈奴駐扎偏東三里處好似是有一個塢堡,只是斷壁殘垣,已經被攻破。”
那看來,匈奴營中就是從塢堡和附近村莊里劫掠來的漢人了。
大家等著趙含章拿主意。
趙含章沉默片刻后道:“讓將士們就地休息,吃飽喝足,待到深夜。”
眾人心領神會,立即應聲退去。
趙含章領著的這支隊伍自出來后就一直在打,且從未有過敗仗,大家都悍勇無比,這兩天沿途看到如此多的尸體和被焚燒的村莊,胸中早沉著一股氣,這會兒聽到上面的命令,猜出晚上要夜襲匈奴了,便都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糧,將這口氣留著,決定晚上好好的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