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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安也懂了。
朱承熠是下一任燕安王,可皇帝卻不夠了解他。
召他入京,還故意泄了要給他與樂平郡主指婚之事,就是要看他的反應。
聯姻,自然要挑強硬的對象才能互利互惠。對于燕安王來說,最好便是挑個分量重的兒媳婦。
而樂平郡主,分量雖重,卻只重在了名頭。
長公主駙馬已逝,再尊貴,也只空有個名頭。對燕安王世子來說,莫名其妙得了這么個妻子不但沒有任何好處,還直接被皇帝再次綁定。
如此一來,燕安王世子再不是與皇帝和長公主平輩,而是小了一輩。推之,那么燕安王也不僅僅是皇帝的長輩,反而多了一重親家平輩關系。從宗親關系看,對燕安王一脈是絕對削弱。
權力上也一樣,燕安王世子因著地位和妻族關系更得被皇室牽制。婚事之后,郡主更成了明面上的一枚棋子,礙眼卻除不掉,還多得是理由和辦法讓燕安王一脈扯不清皇室關系。
而皇帝如此大度,將最疼愛的表妹嫁給世子,但凡燕安王再有異心,也會被人叫罵。若如此聯姻,于情于理于利益,沾光的都是皇帝。
所以,皇帝在試探。但凡燕安王想法多一點,或對皇帝沒那么恭敬,都一定會以各種名目推掉這出婚事或者阻止世子入京。那么屆時,皇帝一定會有所行動。
想來燕安王他們是一早已經覺察到了皇帝的起疑,所以朱承熠早先便已悄悄入京。
如此,都能說通了。
由于相貌過于出眾,是絕對的一見難忘,所以先前的他始終在易容。他入京期間四處打探,就連京中各條街巷都摸得熟記于心,還暗插了茶葉鋪子這般的點,應該是在收集和整合各種消息。
他大概是打聽到了賜婚意向,所以急忙返回了北地。
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自己那個農莊,并不是因為榮華,而是因為太子,因為爹……他發現自己,應該只是個意外。
榮安頓時想到了一大串前世種種,瞬間讓她如芒在背,冷汗涔涔而下。不行,她得捋捋,回去好好捋捋……
先看眼前……
若自己和周遭其他人一樣,第一次與之相見,或許真會被他騙了。可他何其精明和細致之人,怎會魯莽到擅闖長公主府?榮安稍一細想便明了。
好辦法,好主意!
第一,他在表態,他對皇帝的賜婚沒意見。非但沒意見,還很熱心,很好奇,很迫切,所以想見傳言中的未婚妻。
第二,他在暗暗表露莽撞性子,粗糙性子,直爽性子,而這樣的人,這樣的性子,都不足以成為威脅。即便他承了燕安王之銜,也不足為懼!他在努力打消皇帝的疑慮。
第三,他害怕自己這一入京會被皇帝偷摸處理掉,他怕他會真的變成一個質子,他怕他的形象不夠“高大”,所以在努力自保。
在城門鬧了這么一出,如此笑話,如此眾目睽睽,如此帶了畫本色彩的男女故事,都剛剛好可以讓之變成整個京城茶余飯后的談資。如此一來,他莽撞形象不但深入人心,整個京城都會無人不知他這位世子爺的駕到。那么之后,皇帝再想簡單粗暴處理他,便再無可能。即便皇帝真要動手,也要掂量著……
第四,輿論若是鬧得厲害,最不滿的應該便是長公主了。還沒賜婚,八字沒一撇便貿然闖門,那將來呢?郡主是長公主和駙馬唯一的明珠,長公主心疼,怎會舍得女兒遠嫁,怎會舍得女兒嫁這么個憨貨?長公主一定不希望賜婚發生,一定會有所行為……
第五,今日事明日定會被御史拿來彈劾說事,胡鬧世子荒唐行事,朝中上下對他的第一印象也會就此形成。御史鬧得越兇,負面評價越是多,對他則越有利。皇帝也會越發安心。對于長遠來看,他無能比他能干的好處要多了太多。
所以,他都想到了……
榮安垂著腦袋,幾分無力。他和自己,竟是相像的?裝傻充愣,不計形象。要么被算計,要么去算計別人。說到底,都是為了保全。然而,他比她,更慘,慘得多!
她忍不住輕聲嘆過……
虞博鴻在繼續著他的試探。
“世子的千人衛兵還在五十里地之外。本官暫時安排他們原地休整了,世子以為如何?”
“將軍看著安排吧!”朱承熠果然沒有任何堅持。“也不知京城好不好玩。若是皇上應允,小爺倒想多待一陣。看皇上的意思吧。實在不行,便讓他們先回去吧!”
虞博鴻點頭,面上露出了一絲笑。
不管是因膽怯或是謙卑,總之是沒有讓自己為難。識相就好。他只帶百余人入城,皇上也能安心不少。
“那么,時候不早,本官這便護送世子入宮了。”
“走吧!”朱承熠丟了馬韁繩,預備進馬車。
虞博鴻扭頭示意于彤,輕聲道:“你送兩位姑娘回府。”
“姑娘?”朱承熠突然轉身,迅速通過于彤的動作將視線停在了榮安兩人身上。“這兩位,是虞將軍的千金?”他雙目晶亮,唇角勾笑。
虞博鴻的聲音原本很低,他并不愿叫人知曉榮安葛薇在場,哪知這貨完全沒腦,說話中氣十足,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榮安兩人身上。
兩人趕緊將帷帽往下壓了壓。
可那朱承熠還是未察出不妥,竟是大咧咧行了一禮。
榮安兩個被眾人圍觀,難免面紅耳赤,只得回禮。
虞博鴻面色難看,解釋兩人并不都是自己女兒,讓趕緊出發。
然那朱承熠一心紈绔到底,準確指出了榮安,肯定道:“將軍千金是這位無疑。”
圍觀眾人起哄:“何以見得?”
“這位姑娘不卑不亢,氣度過人,一看便承了將軍氣場。”
眾人點頭。
“且看這位姑娘風雅脫俗,舉止優美,禮儀涵養更是一等一,比我等北地女兒更勝百倍……”
“行了!”虞博鴻怒吼一聲。當街評價自家女兒,這貨當真無禮。雖都是好話,卻不成體統。“時間不等人!世子還要拖延不成?”
“將軍,您總得告訴我,猜對了否?”
虞博鴻懶得搭理,翻身上馬,示意啟程。
誰能想到,那邊朱承熠卻突地一聲“冒犯”,掀開了虞榮安的帷帽。